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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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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瞧着他迈步朝她而来,脚步不急不缓,似不见那躺在地板上的女子,他瞧也没瞧那女人一眼,直接来到她跟前。 她放下笔,起身离开桌案,跪到一旁,将双手摆放于膝,俯身恭迎。 “爷。” 男人眉头微拧,瞧着她:“我十年前就说过,这些礼数,都可免了。” “礼,不可废。”她继续垂眉敛目,俯首沉稳的道:“爷是爷,荼蘼是下人。若然乱了礼数规矩,士族商贾皆会瞧轻铁家。” 男人低头俯视着她,眼角微抽。 他放下灯笼,将火掩熄,弯身在桌前软榻上坐下,盘起腿,深吸口气,揉着额角,淡淡叹了口气。 “你说这些,可是存心气我?” 那语气,带着深深的疲倦,教她心头莫名抽紧,她粉唇微抿,眼睫依然低垂,恭敬如常。 “荼蘼不敢。” “不敢?”他自嘲的扬起嘴角,“算了,就当你不敢。既然不敢,这里没有外人,你要行礼如仪,等有外人再说。” 没有外人? 不自禁的,她偷偷瞄了那依然躺在前方呼呼大睡的女人,此刻那人蜷缩熟睡着,睡到连口水都从嘴角流了出来。 他没注意到那女子? 几不可闻的叹息,再次传来。 她终于忍不住抬首,男人刚硬的脸,被烛光强调了深浅,如刀凿刻。 男人的脸上有着疲倦的痕迹,他一手支在桌案,揉着额角,一手则随意的翻看她刚刚处理完的书简。 “爷深夜来此,找荼蘼有事?”她将冷掉的茶壶,提至一旁的暖炉里加热。 今晚稍早,他才刚从外地回来,出门月余,她清楚他已经累了,还特地让人替他备好盥洗的热水,以及清淡的晚膳。 原以为,他梳洗用餐后,早该睡了,未料他竟深夜上门。 听见她的问话,他没有回答,反问:“市里的总布又增加了?” “是。”她将小炉的火,重新扇起,边回道:“市令月初已明令公告,我已派人打点好了。” 男人一扯嘴角,没多说什么,国家要打仗,强征税收,身为一介商贾,除了乖乖缴税,还能如何。 她的字,还是像以往那般简洁秀挺,没有一丝多余。 他看过一卷,伸手再拿一卷,摊开来,看见上头她的加往,交代道:“巴蜀近年气候较稳定,今年多和那儿买些粮,把原有的数量加倍,屯着也好。” “已经加了,这批,是后加的。” 他一愣,抬眼,只见她将加热的茶壶,提了过来,跪在他身边,替他倒了一杯热茶。 茶香扑鼻,白烟冉冉。 她白哲的容颜近在咫尺,近到他能嗅闻到她发上那淡淡的馨香。 “近来情势不稳,怕又有战事。”她将茶水倒了七分满,再把壶搁置一旁,然后抬起他方才看完,随手放在桌案上的书简,仔细卷起。 “你如何得知?”铁子正瞧着她优雅的动作,好奇开口询问。 “燕地恺甲又涨,丹砂、金石,市价亦升,胡马也有人大举引进,许是有人在暗中收购,往年屯兵买马收粮,皆为战事。战事若起,粮价必会飞升,谷雨刚过,秧苗己栽,若等爷回来决定,怕己被人订走,所以我才自主请人加购,和当地农户事先买下今秋粮作。” 她将书简卷好,抬首见他凝神望着她,心头不由得再一跳,但这回,她没有闪避他的目光。 “爷,觉得荼蘼多事?” 这个问题,有点多余。 这些年来,在内务上,他不曾插手过她决定的事。 多年相处,他原以为,她已经不畏惧他。 敬他,但不畏他。 还是,她依然会感到害怕? “不。”铁子正看着眼前的女子,柔声道:“你做的很好。” 心头,莫名怦然。 她垂眸,将卷起的书简以绳绑好。 眼前的女子,没有表情,垂下的眼眸,也让他看不见她眼底的情绪。 她为他的称赞,感到高兴吗?抑或,只是为此松了口气? 这些年,他虽然放权让她主事,但也只管内务。他没想到,她光是在城里,从市集买卖交易之间,就能从中,掌握周遭情势。 或许,对她来说,当铁家的内务总管,是大才小用了,毕竟,她是齐商之女,虽是巫儿,从小也习商务。 轻轻的,他握住她垂落身前的乌黑长发。 握着书简的小手,微微一僵,紧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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