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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她几乎在碰触到那魂魄的瞬间就昏了过去。

  恶业之火向来只会灼烧有罪之人,没造业,是不会被伤及的,更何况是入了仙籍的天女?

  他一愣,立刻抬手止住了燃烧的黑色火焰,上前将昏倒在地的她抱起,但在起身的那一瞬,他看见地上有着长年累月被磨出来的粗糙刻字。

  夜、蝶、舞。

  那三个字,每一道笔画都很深,如同沟壑一般。

  他抬首,看着那已奄奄一息,再次被寒冰侵蚀冻结的男人,即使被炼住,即使身上满是灼伤和冻伤,那家伙发红的双眼却依然紧紧盯着地上的字。

  那么长久以来,他从未见过有谁能在无间留下痕迹。

  被拘至无间的,几乎都已被怨恨蒙住了双眼,他们不懂得悔改,不认为自己犯了错,除了满心的愤恨与不甘,什么都不记得,甚至不再记得自己究竟在恨什么。

  这人却记得。

  阿塔萨古·龚齐吗?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那人一眼,这才抱着天女,转身离去。

  第四章

  小楼,青灯依旧。

  她苍白的脸色,逐渐好转,却尚未转醒。

  他坐在渡世台上,对她体内那五内俱焚的状态,感到不解。

  “爷。”

  他回头,看见魅童。

  “这是您要的纪录。”魅童跪坐在地,将玉牌以双手奉上。

  玉牌只有巴掌大小,通体皆白,微微泛着荧光。

  他接过手,看见上书着龚齐的名号,是这块没错了。他欲解开玉牌的禁制,抬首却见魅童尚杵在原地。

  “还有事吗?”

  “二爷请爷勿忘了大王的冥诞宴。”

  他颔首,“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魅童低头,下一瞬,便消失无踪。

  看着手中的玉牌,他眼神不觉幽暗。

  在之前,他曾看过,一次。

  那不是很愉快的记忆,却是少数让他深深记在心中的一个。

  因为她。

  多数的罪人,都有着黑暗的过去,在他们的生命中,良善虽不至于全然未见,但很少有像她这样的人出现。

  所以他记得。

  记得那极为少见稀有,美丽而善良的灵魂。

  他将手掌摊开,玉牌从掌心浮起,停在半空,然后幻化成水光,旋即如光幕一般展开。

  渡世台黑色的夜空中,人生的悲喜起落,如浮光掠影般,不断上演迅速变幻着,从龚齐的出生,到死亡,尽皆其中。

  然后,她出现了。

  他完全不用特别寻找,在她出现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景物都亮了起来,万物因她的出现而欣欣向荣,人们因她的出现露出微笑。

  在龚齐的记忆里,她的一颦一笑,都在发亮。

  她以自己与生俱来的能力,带走了人们的苦痛,一次又一次的,她用温柔的触摸将病痛转入己身,以甜美的笑容抚慰人心。

  凡是她触碰过的伤口病痛,尽皆愈合。

  凡是她走过的地方,花儿便会绽放,只为了博她一笑。

  尘世中的她,一如现在。

  一个干净、美丽的灵魂,宁愿自身受苦,也不忍旁人受痛。

  正因为如此,当她无法阻止龚齐和澪引起的战争爆发时,她走出了衣食丰足的宫殿,到战场上去救人,不眠不休的将所有的伤痛往身上揽,但伤者太多、亡者太多,她救了一个,又会出现更多。

  她力尽而亡。

  龚齐慢了一步才找到她,当他发现她已死去,便陷入了完全的疯狂——

  在那之后的影像,全变成罩着一层血雾般的红。

  原来,她在世时,便已能将苦厄病痛渡化于己,难怪她会认为自己能救龚齐,难怪她会遭业火所伤,伤她的并非业火,她只是将龚齐所受的,转化至己身。

  第一次看时,他只注意到她的美丽,未曾多加注意她的作为,直到现在。

  “那……是他的记忆吗?”

  他回身,看见她醒了,她以手撑起了身子,脸色苍白的仰望着那在半空中的影像。

  “是吗?”

  她的声音,在颤。

  视线,依然盯着那闪动的画面。

  在失去她之后的景象,是黑暗的,残缺的,破灭的,血腥的。

  他伸出手,光影消失,一切复归于终,浮在空中的玉牌回到了他手中。

  她将视线拉回到他身上,仍不肯放弃,坚持地问了第三遍。

  “是吗?”

  他注视着苍白虚弱,却意志坚决的她,开口回答。

  “是。”

  “要……要如何做,才能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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