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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了泰晤士河岸,他大步走到较热闹的城区。

  说真的,他甚至想不起来,他为何在这座城市里待了那么多年。

  大街上,行人来来去去,他走进一间酒吧,随便点了些热食来吃,酒吧里灯光昏暗,他甚至不是很确定自己吃的是什么,某种肉吧,大概。

  吃到一半,忽然看见那女人出现在酒吧的另一头,眼看就要走出门,一个男人跟在她身旁,没有想,他起身几个大步上前,伸手拉住了那个女人。女人惊慌回首,他看着那张陌生的东方脸孔,愣了一愣。

  “你做什么?”男人拉开他的手,怒声质问他。

  “抱歉,认错了人。”

  他说着,松开了手,转身离开,对方却抓住了他的肩头。

  接下来的事情,陷入了一团混乱,他反手抓住了那个家伙,将他抛摔了出去,那家伙撞倒了一张桌子,那张桌子是属于一群正在看足球赛的球迷们的,被打扰的球迷冲上来攻击他,他应该要停下来,但莫名的愤怒攫抓

  住了他,积压在内心深处的怒气一泄千里。

  酒吧里瞬间桌椅齐飞,拳头一个接着一个冒了出来,陌生的脸孔个个都充满着怒气。他应该要停下来的。

  他太久没有睡觉,他喝了太多啤酒,这些家伙每一个都喝醉了。或许他也是。

  几分钟之后,当他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男人,知道自己失去了控制。

  吧台里的酒保拿着一根棍棒对着他咆哮,又惊又怒的吼着已经报警,喝令他快点滚出这里。他转身走出那间酒吧,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可能被允许走进这地方。

  走过两个街口,他停在角落,将嘴里的血水吐了出来,抬眼看见橱窗里映着自己鼻青脸肿的模样。暗夜,又悄悄飘下了白雪。

  他转身走开,想着。

  人生,他妈的就是一坨狗屎。

  他去买了一手啤酒回他没电的猪窝,全部喝完之后,倒头就睡,当他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躺在整艘船上最干净的地方。

  她的床上。

  女人在黑夜中倏然清醒过来。

  暗夜里的森林,并非全然的寂静,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远方夜行的鸟儿在啼叫。

  缓缓的,她从黄昏时找到的隐蔽处站了起来,那是个略微凹进去的山壁,前方还有树丛遮挡,不仔细看就看不到蜷缩在里面休息的她。

  深吸了口气,她走到较为空旷的地方,因为没有光害,天上星辰无比明亮,多得像是伸手就能摘取。

  黄昏时,她藉由日落的方向辨识出了东西南北,她没有急着跑去那些建筑群,只是找了个地方小歇一会儿,她会过去的,但她没有蠢到在毫无防备时就走入那个地方。

  当她仰望星辰,试图辨识自己所在的方位时,很快就发现,那些星星她一个也不认得。她挑起了眉,不过没有困扰太久,只是转身爬回先前看到那群建筑物的地方。

  那里的建筑亮着灯。

  不是每一栋都亮着,但确实有灯火。然后,她看见了月亮出现在山头上。那是细细长长的上弦月。

  很好。

  不管人在哪里,月亮都是一样的,上弦月还很细窄,像片银亮的弯刀,她知道自己没有损失太多的时间,她的肌肉还很有力,没有因为太久没有使用而萎缩,她了不起被迷昏了一两天,不是十天半个月。

  看着那在半山腰上亮着灯火的建筑群,虽然明知是陷阱,她还是开始走下山谷,朝那群建筑走去。在暗夜的森林里前进,比在白天时更加困难,但她很习惯在黑暗里行动。

  就像一只猫。

  男人的声音,蓦然在脑海里响起。应该要有人替你系上铃铛。

  他笑着这样说,第二天早上她醒来,发现手上多了一串缀着铃铛的银手链。

  就算带上了铃铛,如果她想,她也可以不发出声音,但那确实会妨碍她的行动,也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她应该要将它取下来。

  但当她躺在床上,看着左手手腕上那串在晨光下闪闪发亮的铃铛时,她只是忍不住抬手触碰着它,听着它发出小小的、清脆的声响。

  在那之后,她一直带着它,不曾取下,直到一个月前——

  右手边不远处突然冒出的声响,让她猛然回神,止住脚步,飞快蹲下,陷入完全的静止状态。

  这里的山林虽然茂密,却不至于完全遮掩住月光,她仍能看见草木的形状,她看着那声音的来处,感觉到心跳加快。

  她并不害怕,她很习惯这样的环境,那是为什么她在这里的原因之一,她知道该怎么应付黑夜、森林、野兽,还有怪物。

  下一秒,有东西动了起来。

  那在月光下的影子很小,她很快发现,那东西不是人,也不是什么豺狼虎豹,是一只老鼠。小老鼠飞奔过森林,一下子就消失在草丛里。

  她没有马上动作,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任何其他动物或人在这里,才起身继续朝着建筑物的方向前进。她悄无声息的在森林里移动,没有制造出任何声音。

  离开船屋前,她把手链取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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