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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教它怎么飞啊。”她说。

  他愣住。

  “博士,你知道黑鸢是老鹰的一种,它是猛禽。”娜娜提醒他:“今天它是跳上你的左手,下次它若是决定换个位置,跳上你的肩膀或右手,它爪子用力一抓,你就会被它连皮带肉的扯下一大块。”

  高毅一怔,恍然回神。

  他知道她的意思,这种鸟不适合养在家里,但不知为何,他之前从没想到这件事。

  那只鸟还在换脚,挪移到了他的手背上,低头吃掉他碗里的食物。

  “而且再这样吃下去,它真的会胖到飞不起来。”她告诉他,说:“我们必须试试看。”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告诉她,就算它胖到飞不起来又有什么关系,他不介意养它一辈子。

  可是,看着手背上那只羽毛丰厚的大鸟,他知道把如此美丽的动物留在地上,是很不公平的事。

  他曾经在草地上,看见它展开双翅,伸展长羽,它有一双又大又结实的羽翼,像精心制做的扇子一样漂亮,黑褐色的尾羽还会像手指一样张开。

  那是用来飞翔的翅膀。

  它是一只老鹰,本来就该活在天空上,自由的展翅翱翔。

  他知道,真的知道,但他只是拿起另一块碗里的鸡肉喂它。

  娜娜看着眼前那沉默的男人,不再多说。

  那是他救的鸟,这是他的家,如果他想留着这只鸟,那也是他的决定。

  谁知,第二天早上,她却看见他拿了她之前买的充气泳池,把它充了气,在草地上倒过来反着放,然后用食物引诱,让那只鸟跳上了他的左手前臂,上了塔楼。她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他走到塔楼的最高处,站在窗边,看着手上那只只顾着吃的笨鸟,告诉她。“你知道,这种笨鸟,没有办法分辨大楼玻璃,它们常常因此撞死。”

  “我知道。”她点头。

  “有时候也会因为吃了田里洒了农药死掉的麻雀,被农药毒死。”

  “我知道。”她再点头。

  他抬起眼,一脸阴郁的看着她。

  娜娜猜他早知道她晓得,她也会上网,那些资料,她都看过。

  “为什么?”他垂眼凝视着她问。

  她看着他,真挚的道:“因为它有权利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他看着她,然后抬手推开了窗户。

  一阵凉风袭来,扬起他的发,和霍克的羽毛。

  他把左手伸了出去,风很大,霍克站不稳,在他手上摇晃,为了平衡张开了长长的翅膀。

  他可以感觉到它的紧张,那轻微的颤抖,好奇、害怕,他看见它收回了翅膀,开始往后退,几乎忍不住要抽手把它带回来。

  就在这时,身旁的女人咕哝了一声,伸出手,推了它一把。

  它失去了平衡,但重新张开了翅膀,然后在摔落他手臂时,振翅。

  一次,两次,三次——

  下一秒,它飞上了青空,他能清楚看见它美丽的羽翼完全伸展开来,双翼在艳阳下迎风闪耀着。

  他仰望着那美丽又强壮的动物,喉咙有些紧缩。

  它在屋顶上盘旋了两次,然后飞走了。

  他收回视线,没看那女人就转身下楼去收拾那没用到的充气泳池。

  她神色自若的回到厨房清洗那只鸟曾用过的餐盘和喝水的碗,还把它曾拿来当窝的纸箱给丢了,但那天下午,他看见她在户外平台上放了一盘生肉还有一碗水。那只笨鸟没有回来。

  八成再也不会回来了。

  它已经看过了天空,学会了飞翔。

  或许,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只是需要人推它一把。

  那天深夜,左肩莫名又痛起来,他忍不住又去敲她的门,她把门打开。

  他应该要道歉,他一整天都没再和她说上一句话,但话却卡在喉咙,下一秒,她朝他伸出了手,将他拉了过去,仰头亲吻他。

  她让他进了门,上了床,拥抱他。

  娜娜知道她不该把工作和私情混在一起,她也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客户上床,但这男人轻易就让她把大部分的规矩都抛在脑后。

  她无法控制的被他吸引。

  他聪明、强壮、健美,有时像个大男人一般自大,有时又如男孩那样害羞,还有着一副该死的臭脾气和小小的神经质,可是在某些他不自觉的片刻,他如刀鏊刻的脸庞会浮现阴影,忧郁会悄悄的潜行在他深邃的眼底。

  每当那时,他总会不自觉揉抚着他的左肩,仿佛那里正在疼痛。

  然后,那天深夜,他就会来找她。

  除了第一次,他每次都会在事后她睡着时,回他房里睡觉。

  她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好,她习惯一个人睡,她猜他也是。

  一起睡,太亲密,太像是在维持一段男女关系。

  博士和她不是情人。

  她喜欢他,但并不打算更进一步,她知道他也没有,他从来没有试图留下来。

  所以,她仍睡在她的房,他也总会回到他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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