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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听着那男人的宣告,她恼得想回身开门,用力的将手中的包袱摔到他脸上,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没那本钱,也没那资格发脾气,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增加更多,她还有事情要处理,没空同他瞎搅和。

  白露深吸口气,朝已经盘腿坐在矮桌旁的宋应天走去,将手中的包袱与竹篮搁到了矮桌上,它们方才掉落在地,有些脏了,幸好三婶备的食物没有汤水,才没让东西全部泡汤。

  她把竹篮里的馒头包子一一拿出来,再用他烧滚的热水,替他泡了壶茶。

  “他就是那个让你气色变好的人?”瞧着她,宋应天好奇开口。

  白露泡茶的手一僵,然后才继续将茶水注入杯里,道:“抱歉,我不知他跟了来。”

  “不怪你。”他笑了笑,咬了一口包子,瞅着她说:“是我不该在这时辰要你出来,只是我不想太早让人知道我回来了。”

  “我不知他是官,若我知道,定不会让他待在堂里。”她将茶水送到他手边。

  宋应天接过茶水,不在意的说:“他是官,若真想待着,谁能拦着他?你别放心上,这事迟早会发生。”

  她抿了抿唇,歉然道:“白露给您添麻烦了。”

  “你不麻烦。”他笑着指指躺在一旁的那位姑娘:“她才是个麻烦。”

  瞧见被褥上躺着那姑娘,白露把刚刚在房里收拾的包袱解开,道:“我收了些我的衣裳和鞋袜,都在这儿了,她或许能穿。”

  说着,她拿起一件裙裳跪坐到床褥边,想替那昏迷的姑娘穿上,看见她身前全是沙尘,才想起她方才被外面那位大人给压在了地上。

  她从一旁水缸里舀了盆水,以布巾小心的替她擦身,白露知那男人为了救她,才会对这姑娘下这么重的手,可看着那嫩白肌肤上的刮痕,她心头还是抽了一下。

  虽然她曾挟持她,又差点砍了苏小魅,她却无法痛恨这姑娘,她清楚人被逼到了尽头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这姑娘不知受了多少苦,才会变得这般狠。

  当她替她擦完了身,再要替这姑娘上点伤药,却发现方纔那些在她嫩白肌肤上的刮痕,似乎变淡了些。

  白露一怔,以为自己眼花,仔细再看,那些伤痕竟就在她眼前缓缓消失。

  她吃了一惊,回首看向那在矮桌边吃饭的男人。

  “少爷,她——这姑娘身上的伤——”

  宋应天转过头来,瞧了一眼,见她手上还拿着膏药,只道:“不碍事的,她自己会好。”

  “什么?”她小嘴微张,愣愣的看着他。

  “我捡到她的时候,她整只右手都不见了,身上被咬得七七八八,活像个破布娃娃似的。”

  他老神在在的看着她,一边端起了热茶,将其吹凉,道:“当时,我还以为她死了,本打算挖个洞把她埋了,却发现她心还在跳,只好将她带上车,想说带去凤凰楼给二师叔看看。”

  说着,他垂眼轻啜了口茶,才又慢条斯理的再说。

  “谁知,一路上她伤就慢慢好了,还来了一堆魑魅魍魉想吃她,你也知道,二师叔那儿正在办喜事,我若带着一串妖魔鬼怪去闹场,银光定会怪我触了霉头,所以干脆掉头往回走——”

  “吃她?”白露瞪大了眼,小脸刷白:“为什么要吃她?”

  听见她的问题,他抬起眼,问:“我忘了说吗?”

  “说什么?”

  “他们想吃她的原因。”

  “你没说过。”白露告诉他。

  “虽然她没承认过,但我想应该是因为……”宋应天笑容可掬的瞅着她,泰然自若的吐出一句让白露瞠目结舌的话。

  “她是个妖怪吧。”

  她呆愣的看着那位少爷,好半晌,才有办法吐出一句。

  “妖……妖怪?”

  “是啊,妖怪。”宋应天点点头,朝她再一笑:“或类似的什么,我不是那么确定,二师叔可能熟一点,祖师爷写的书,都在二师叔那儿。不过没关系,反正她一时三刻,那儿也不能去。改明儿个,我写封信去问问。对了,她脖子上那串珠子,你别将它取下,那多少能让她安分点。”

  白露回首,看向那躺在被褥上被少爷强制昏睡的姑娘。

  妖怪吗?

  她看来,就像一般的姑娘,不像个妖怪,可她也确实亲眼瞧见她身上疤痕就这样消失。

  但,就算是妖怪又如何?

  当年她来这儿,也同这姑娘差不了多少吧?

  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是被少爷捡回来的,她总也无法对这姑娘兴起畏惧之心,总也像是瞧着当年的自己。

  不再多想,她抖开衣裳,帮那可能是妖怪的姑娘穿上。

  门外的男人,闭眼盘腿坐在廊上。

  她开门时,他浑身冒着蒸腾的烟气。

  白露注意到,他的衣与发,几已全干。

  少爷偶有淋湿,也会这般行功运气,因为他懒得再换衣物,可她知不是每个会武的人,都能这般。

  她知他会武,却不知他功力如此好。

  当她拉上门时,他中断了运气行功,睁开了眼。

  她装没看见,只提着空竹篮,绕过天井,穿过前厅,开门下了门廊,往湖边走去。

  她听见他站起身,跟在她身后穿过林木,和她一起上了船,三婶见了他,愣了一下,但不敢多说什么,只载着他俩回对岸。

  她尽力不理会他,想假装他不存在,却很难做到。

  船很小,他硬是跟着她挤到那船篷里,坐在她对面,长长的脚抵到了她脚边。

  她垂着眼,不瞧他,可她知道他在看她,他不再急着解释,不再试圃说服,一路上都沉默的不发一语,就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

  船靠岸了,下了船,他继续跟在她身后,跟着她进了仓库,穿过地道,跟着她回到少爷的房间,再一路跟着她穿廊过院,当他跟着她到了她闺房外,她意识到他想要跟着她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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