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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前几回他领到的钱,够他用上好一阵子,到处游山玩水。

  他可以走出去,找到那些人,告诉他们,他不干了,然后他就可以转身离开,把一切都抛在脑后,就这么简单。

  他霍地坐起身,低低再咒骂一声。

  他娘的,他的腰在痛,头在痛,全身上下都在痛。

  他需要酒,非常需要。

  可她不喜欢酒,她不喜欢酒鬼。

  狗屎,他管她喜不喜欢什么,他真的应该就这样走出去。

  没错,真的应该。

  深吸口气,他抛下那没来由的罪恶感,起身拉开门,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他会去找壶酒止痛,然后离开这里,去过他逍遥又快活的日子。

  天一亮了。

  她以为会一夜无眠,却意外的入了梦乡。

  再醒来,阳光已透窗而进。

  她起身梳洗,穿上外衣,将长发挽成简易的髻,再戴上帷帽,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隔壁的房门紧闭,没有传来一丝声息。

  她停在他门前,半晌,才有勇气敲门。

  门内,无人应答。

  她再试一次,还是一样。

  白露稍稍松了口气,她以为自己已准备好该如何面对他,但显然这只是她另一个自以为是。

  她转过身,打算先下楼去吃点东西再说。

  行过廊,她下了楼,谁知却一眼瞧见,他已坐在那靠窗的桌。

  不由自主的,她停在楼梯上,看着他。

  那个男人背对着她,那乌黑茂盛的发如野草一般强韧,高壮的身躯就像座小山一般,挡住了快半个窗景。

  明明,还隔着大半个饭厅。

  心跳,不知怎,跳快了些许。

  蓦地,像是察觉了她的注视,他转过头来看着她,他的脸背着光,她看不太清,然后下一剎,她看见他拉开了嘴角,露出了白牙。

  那是抹笑。

  不由自主的,她举步下了楼,来到他身前。

  “早。”他看着她说,替她从筷筒里拿了双竹筷,放在桌上,靠窗的那边:“坐啊。”

  那儿,背对着窗,客栈外的人们,瞧不见她的脸。

  她走过去坐下,还未出声,已听他扬声和小二哥点了菜。

  “小二,来碗豆浆,再加一笼汤包!”

  “得,马上到!”

  才坐下,她就嗅到了那丝酒臭,原以为是隔桌的人叫了酒,但大清早的,没人桌上真的摆上了一壶酒。

  她抬眼朝他看去,那男人嚼着油条,喝着豆浆,笑看着她,瞧着和前些天没什么太大的不同,就只有那双眼,布满了血丝。

  她盯着他,要自已忍住,别多说什么,但是当小二哥咚的一声将豆浆和小笼包放上桌时,她终于还是脱了口。

  “你喝了酒?”

  “我腰痛。”

  “余大夫给你的丸丹就有止痛的效果。”

  “那没有用。”

  她拧起了眉,抿唇不语。

  见她沉默,他瞧她一眼,她已垂下了眼,小手握着小二哥特别为她附上的调羹,却没有喝。

  晨光下,她眼帘低垂,素白的小脸看起来更加如冰似雪,无形的紧张,从她身上扩散开来。

  知她不信,他喝了口豆浆,方解释道:“几年前,我被人刑求,对方为了套话,以大量毒酒将我强灌,虽然侥幸不死,但所有的止痛丹药对我都失去了效用。”

  她一怔,抬眼。

  他轻哼一声,自嘲的苦笑着道:“讽刺的是,从此之后,只有酒能令我的痛觉有暂时麻痹的效果。”

  瞧着他满布血丝的眼,和那抹苦涩的笑,她一时无语。

  他收回视线,将油条浸到豆浆里,再放入嘴里咀嚼。

  客栈里,人声鼎沸,过往商旅们来来去去。

  然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酒喝多了,会伤肝。”

  “我知道。”他头也不抬的说。

  这一句,让她心口蓦然紧缩。

  那一剎,晓得他真的知道,但太痛了,不得不喝,他只能在剧痛与伤肝之间做选择。难怪他刚被救起来那几日,会高烧不退,因为那些她喂他的止痛丹药,都没有效。

  所以,他才要喝酒,喝酒麻痹难忍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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