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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可如今,她已为他人妇,怎么能再为他缝衣呢?尽管她心中坦荡,却仍畏人言。

  冬日的寒气自窗钻进车厢,她不禁瑟缩。

  好冷!这样冷的天,他穿上棉衣了吗?还是仍穿着那件小夹袄?那个傻书生,整天只知看书识字,根本不懂得怎样照顾自己,去年送他的棉衣还在吗?可别又送进当铺了!

  她猛然抬头,扬声道:“小四,把车停在路边好了。”

  “少夫人,您要买东西吗?”荻花关切的问,“天这么冷,还是改天买吧!”

  谢雪蕊没有回应,咬着唇,一张脸比纸还白。下了马车,默默地望着巷口脂粉店。她的心忽地热了起来。——就是这家店!记得那次她过生日,程云华没有钱买礼物送她,就在这家店赊了一盒姻脂送她。虽然那盒胭脂到最后还是由她付的账,但她却好开心,好珍惜……

  “少夫人,您要买胭脂吗?”赶车的小四哈着腰,“这店又脏又破,能有什么好贷!不如到咱府里常去的那家店吧,天香斋——那才是建康出了名的老店呢!”

  “小四!”荻花轻斥,略有所觉地道,“是我要买些姻脂,你把车停在街口等好了。”

  “噢!”小四应声,伸手去扯马缰,心里却嘀咕,“这少夫人脾气倒真好,居然陪着丫头买姻脂。”

  看着马车远去,荻花低声道:“少夫人,小四已经走远了。”

  “嗯!。”谢雪蕊回过神,“你跟我来。”走在深幽的巷子,谢雪蕊不禁神思恍惚……再拐一个弯就到了,就要见到他了——

  荻花默默地看着她激动得忽红忽白的面容,虽已隐约猜到些,却什么都没有说。

  到了到了到了……可以见到他!马上可以见到他了……

  谢雪蕊突然止住脚步,呆呆地望着前面。

  荻花不禁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那是一间简陋,低矮的旧屋,屋前的空地上有一群孩子堆雪人。白白的雪人,黑黑的跟睛,嘴唇和红红的双颊……

  红红的红红的双颊——和那倚着竹篱甜笑的少女一模—样的红红的双颊!

  那因幸福而涨红的双颊!那因爱恋而温柔地目光!

  谢雪蕊凄然地笑着,顺着她的目光寻找她幸福的源泉,她冻红的双手正挽着那微笑的男子。

  那俊雅的面庞,温柔的眼神……曾经是属于她的!

  谢雪蕊呆呆地望着程云华身上厚厚的棉衣,泪水悄悄地流下……

  她曾经希望程云华早日找到一个真心对他的好女人,现在他已经找到了。她该高兴的,她该安慰的。可是,嫉妒却在疯狂地撕咬着她的心!

  那牵他手的人应该是她呀!

  她梦寐以求的幸福——与他朝朝暮暮地相伴,即使清贫辛苦,只要能偎在他温暖的怀抱,听他有力的心跳,就已足够……

  “真儿姐姐,你也一起来玩呀!”

  “什么姐姐呀!过几天就要喊师娘了!”

  童稚的话语令少女含羞而笑,程云华温柔地执起她的手:“天冷了,快去歇会儿吧!”

  谢雪蕊默默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木门后,手中的包袱蓦然落地。

  ——他再也不属于她了!或许,她根本就从未拥有过他!

  移动蹒跚的脚步,她只想快一点离开这个令她伤心断肠的地方。不!她不止想离开这儿,她甚至希望自己能在一瞬间化成清烟,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者,从未活过!从未认识过他……

  荻花跟在她身后,虽为她伤心,却只是默默地跟着。

  “少夫人!”她突然惊叫,因看见谢雪蕊冲到角落大吐特吐而害怕起来。

  “哇——”谢雪蕊蹲在角落里,从未有过的恶心,除了清水却什么都呕不出来,尽管恶心得晕天暗地,却仍挣扎着摆了摆手,“我没事……你不要害怕。”

  “少夫人。”荻花扶着她,眼里有了泪,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

  她这一生从未爱过谁——或者该说,除了她那早逝的爹爹外,她从未得到过谁的关爱。她不懂什么是爱?也无法明了少夫人悲痛欲绝的心情。惟一能做的只是给她一个温暖的依靠。

  谢雪蕊慢慢站起身,靠着墙,泪如雨下,却不曾哭出声音。

  她为谁而哭?为他?为自己?还是为被老天捉弄的命运?

  关老天何事呀?!

  他的懦弱和她的软弱才是造成一切悲剧的根源,她该恨他还是该恨自己?

  她恨吗?她不曾呀!既使如此凄凉悲哀,她也只有满腔的幽怨与有如死灰般的绝望。

  什么叫心灰意冷?什么叫了无生趣?

  她今日方清清楚楚,彻彻底底地明白……

  回到董府,谢雪蕊已身心俱疲——或者该说她已麻木,如木石一般的毫无感觉。那种疲惫,麻木使她无心理会身边的事,只想找个地方静一下,但现实却不允许她求得平静。

  玉研的贴身侍女翠儿似乎已经等了她很久,一见她下车就满面笑容地迎上来。

  谢雪蕊望着她谦卑的笑容,不禁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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