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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嗯!”他更舒服的叹了口气,闭上酸涩的眼睛,“你什么时候学会按摩的?”

  “我妈是做美容的,从小看她替人按摩,我自然而然就会了。”

  “你妈妈……已经过世了?”他依稀记得她提过。

  “嗯,两个月前我刚毕业找到工作,她就心脏病突发走了。”

  见关子昂睁开眼似要表达遗憾,舒斐笑着摇头,“其实我妈苦了大半辈子,我很庆幸她能走得这么安详。”

  “你父亲呢?”

  “我和他不太熟。”

  “什么?”

  “他是四海为家的船员,我只见过他的照片。”她耸耸肩,“照片中的他很英俊,我妈说每个女人都想替他生孩子,虽然他是个浪子,但我妈就是爱上了他。”

  关子昂安静的没提出疑问,舒斐却主动证实他的猜测,“在那个年代,未婚生子是件很骇人听闻的事,可我妈一点儿都不在乎。我就是喜欢她这点,人生短暂,无论做什么都觉得心甘情愿,不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吗?”

  见他又睁开眼睛,她一笑,“如果你以为我是不幸的单亲小孩,那你可就错了。”

  “我没这么想。”事实上,舒斐开心的笑脸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不幸,反而完全呈现出她的爽朗和乐观。

  “我妈把她所有的爱都给了我,虽然日子过得苦,又常常搬家,身边也永远只有刚认识的新朋友,但我还是觉得很幸福。”

  舒斐放缓力道,按揉他宽阔结实的背部,一边继续道:“因为一直搬家,妈妈过世后,香港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所以我才飞到大陆。”

  “到大陆寻亲?”

  “不,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到大陆去,只是为了想找一个能让我觉得有归属感的地方。”

  “归属感?”

  “嗯。我一定要找到一个能让我觉得有归属感的地方,然后在那儿落地生根,拥有一个永远也搬不走的家。不过,”舒斐皱眉微笑道:“我现在身无分文,首先得找份工作赚钱才行。”

  家……关子昂重新闭上眼。这个他不断想逃开的名词,却是她一古脑儿想栽下去的地方,老天爷还真是讽刺。

  见他闭着眼没再应声,舒斐连忙摇他,“你睡着啦?不能睡呀!我已经说完我的故事,现在轮到你了。”

  关子昂闻言叹口气转过身,看见昏黄的光线将她映照得犹如天使一般,“你想听什么?”

  “真心话的部份,你还没告诉我呢!”她盯着他看,一点儿也没有放弃的意思。

  他重新闭上眼睛,像是在思索该从何说起。

  好半晌,他才从喉咙里吐出了低沉的嗓音,“我的父亲,关海山,在五年前过世,于是我远从美国飞回台湾,接手他亲手创建的士恩。”

  舒斐替他按摩手腕,一边静静的听着。

  “为了不让股东怀疑年轻人的能力,我像是一个永远也不知疲倦的机器,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其余的时间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只为了让士恩在世界上继续占有一席之地。”

  “你做到了不是吗?”光是望着那张无比坚毅的脸孔,就知道这个男人强烈的企图心和实行力是不容小觑的。

  “我做到了。五年来,士恩的确一天比一天壮大,只是集团势力扩张得愈大,周遭的世界也变得愈不真实。”

  “不真实?”

  “我是个强者,每个人都怕我,没有人敢反驳我的意见,也没有人敢对我说出他们的真心话。”

  舒斐顿住动作,望着关子昂闭着眼没有表情的脸。

  “知道吗?如果有一天我告诉别人粪便是香的,他们大概会真的挖一块来尝尝,然后点头附和我真的很香、很好吃。”

  舒斐笑不出来,只能怔怔地看着他,她无法想像关子昂所处的世界,唯一能感觉到的是无边的寂寞。

  以平淡无奇的语调说着最深的讥讽,笼罩关子昂的就是这份无边无际的寂寞,在海里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

  “庄子列御寇里有一篇故事,”她轻声开口,“说是秦王病,召医,破痤溃痤者,得车一乘;舔痔者,得车五乘。所治愈下,得车愈多。”

  “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你真这么想听真心话,就该效法这故事的精髓,鼓励属下对你说真心话,其中说得最老实、最毒的,就赏给他一辆宾士车。”

  关子昂笑出声,“恐怕赏十辆,他们也不敢。”

  “阿隐呢?”

  “他不多话,也不废话。”

  说着,他的眼睛张了开来,笑意深切的看舒斐,“就只有你了,你是第一个敢骂我没眼泪,血液是冰棒,世上最差劲的败类。”

  “老天!你还真记恨!”舒斐懊恼的拍额头。

  “因为这些话值得百辆宾士。”

  两人相视一眼,然后同时迸出笑声。

  “如果你想在台湾找工作,那就留下来,只要每天对我说一句真心话就行了。”关子昂笑意不减的再次闭上眼睛。

  舒斐被这提议弄得一呆,“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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