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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我没有。”他淡声开口,语调之中隐隐着迟疑,“花圃毁掉之事与我无关。”

  见她一脸震惊,他补充:“虽然我本来确实打算毁去花圃……但不管事情是如何发展,你的这场囹囵之难是免不了的。”

  她的脸色比方才更显惨白了。

  “是我,毁掉了花圃?”

  语调颤抖,她仿佛很在意。

  “各人自由各人路,而你,也不必为了……介意。并非任何人,走路生花的。”

  本是安慰她的话,却勾勒出回忆的轮廓,他在漆黑里竖起指头,凭借印象描绘着记忆中的白莲,然,他的指头却猛地被她紧紧拽住。

  回过神来,本想甩开她的手,可才见着她,就忘记了初衷。

  “为什么哭?”

  他的语调问得冷淡,可是,目光触及那弯弯的月眼,那晶莹的泪花如玉珠般烫落,害他久久地无法言语。

  “你到底哭什么?”

  还真没有人在他面前哭过,即使是仙女。

  手足无措间,他伸出手去,想替她拭去泪痕,可……

  只见她震动了下,而他的手,被她猛然一抓,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凑近,以额心顶住他的胸膛。

  “恶!”

  胸前一湿,他瞪圆了眼,直到酸恶的异味飘入鼻腔,他再也顾不得其他,施法离开,独留她一人扑空跪倒在地上,以手捂着嘴巴,冰冷了一切的表情。

  只有声音,遥远而寂寥地低低响了——

  “观音成佛之时,步生白莲,步生……白莲?”

  如今,只能毁掉花儿的她,算是什么呢?

  胃部顿时又是一阵翻腾,她连忙跑到墙边,狼狈地干呕了起来。

  如果,如果可以把这一身的罪孽也吐出来,包括那本不该有的情障……

  与此同时,偌大的房间里,满地是枯萎的紫花帘子,而新竖起的层层帷幔阻断了明媚的阳光,使得整个空间越发的幽暗,越往里走,越是伸手不见五指。

  而某个呼吸的声音,在角落里惊喘着。

  他,徐徐地挑起帷幔,光线缺少了帷幔的阻挠毅然闯入,尖锐的呼吸声惊起,只听一把沙哑的女声痛斥道:“滚!不要命了吗?朕不是交代了任何人不许闯入吗?”

  强撑的语调,威严并不能掩盖心底的惊恐,而听着步伐的声音非但没有顿住反倒越发的接近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再次惊喘一声,僵硬得形状奇怪的手在身边胡乱摸索着,才碰到了冰冷的瓷器,便徒手举起,无奈所举的乃沉重的景观花瓶,害她一时踉跄几乎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上,还是他眼明手快地跑过去,及时稳住了那纤细的腰身,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猛地咬牙,高举了花瓶就往他狠狠砸下!

  “砰!”

  花瓶碎落一地,而对方,仓惶地瞪着本不该出现在眼前的他,手反射地向前一伸,捂住了他在黑暗里格外明亮的眼。

  “三、三藏哥哥……你怎么来了?”

  语调甚是惊乱,感觉那捂住他双眼的手越发的湿腻,颤抖。

  “三藏哥哥,你有没有怎样?痛不痛?”

  慌乱,乱得完全地失去了章法,然她的手依然紧得不能再紧地捂紧他的眼,另一只手紧张莫名地为他捡起那些埋入肌理的碎片。

  “你没有受伤啊……”

  既非肉身,他自然不会受伤。

  短暂的惊讶,带来的是短暂的沉默,而最终,她仍然是不放心地追问:“你真的没有受伤?”

  “没有。”

  他答得很轻,而她重重地松了口气,却突然惊问:“三藏哥哥,你、你到底是如何进来的?”

  明明,她已经派了重兵守在院外,不是吗?

  “莲香公主。”

  那仿佛来自遥远的呼唤,多年不曾听人提起的名字,竟让人依稀有着瞬间回到年少轻狂的错觉。

  女儿国的国王——莲香,手一僵,更加紧腻地捂住了他的眼。

  “三藏哥哥,莲香累了,有事可否明日再说?”

  他没有搭话,莲香紧紧地抿了抿唇,眼中莫名流淌了阴狠之色。

  “如若是为了你的随行奴婢被捕一事而来,很抱歉,三藏哥哥,在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以前,还待委屈她一下。”

  那语调虽然仍有慌乱之调,却隐忍了杀机。

  见他轻轻点了点头,她旋即转过身去,拉了帷幔紧紧地裹住了自己,待他步起,远去,关门离开,才松了一口气,颤抖着跪下,用抖得不成话的手,紧紧地,仿佛要撕裂一切般地捂住自己的脸。

  直到——

  门外敲门声响起,只听女官年轻的声音在外急切地禀报:“陛下,下官已经用从城外收集回来的紫萱草编织好帘子。”

  一听,她连忙抬起了头,浑身的颤抖这才停住。

  “进来!”

  “是,陛下!”

  门被轻轻地推开,只听女官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背过身去把门紧紧地扣上,但转身,走过去,见到她把自己用帷幔紧紧裹住,形状怪异地跪倒地上,心里不禁焦急,“陛下,您不舒服吗?要不要宣太医……”

  “不必,你把门关好了?”

  “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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