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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老夫人虽然偏爱用板子,棍子或藤条——如此她自己的手才不会痛,可卢香兰、翠兰姊妹俩以及卢府里其他奴仆们却比较喜欢扇巴掌甩她耳光,甚至拿拳头喂她或起脚踢她——因为这样比较有“感觉”,而且,从来不曾错过她那张老是挂着泪水的脸蛋,所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的脸几乎没一天是完好的,总是教乌青瘀肿妆扮得让人看不出来她到底还有没有眼耳鼻口?

  更狠心的是,卢老夫人只准她一天喝一碗粥,转个眼看不顺,三天两头不准她进半粒米更是常事,倘若不是卢府里还养得有几条守夜的狼犬,她早就活活饿死了!

  她吃狗肉?!

  不!是狗让她吃肉。

  低低呜咽着,三只狗儿从虚掩的门缝里陆续钻了进来,怜悯地伸长粗糙的舌头争先恐后在她脸上淌下同情的口水,然后咬住她的衣襟往外扯。

  该吃饭了!

  和着泪水吞下痛楚的呻吟,弱柳艰辛的挪动伤痛的身躯往外爬,模样儿看上去比她身旁那三条狗还像条卑贱的狗。

  狗舍前,三条狗儿面前各一盘生牛肉,也竞相拿鼻端项着她催促她先“吃饭”,她不禁伤感地抱住三颗狗脑袋痛哭失声。

  在卢府里,畜生比人类更有人性。

  在三只温暖畜生的簇拥下,弱柳可怜兮兮地从三个盘子里各自分来几片生牛肉默默放进嘴里,乌肿的双眸依然止不住泪水泛滥,衬着幽幽渺渺的夜空中飘荡着从宫城里隐隐约约传来的乐曲声,更平添一份孤寂和凄凉。

  或许,她该让自己饿死也罢?

  半年眨眼即逝,时值已入秋,自从独子死后便不曾再露出笑脸的卢老夫人竟然放出了开怀的畅笑声。

  “瞧你,老是埋怨为娘不让你嫁出去,可这会儿你就该满意了吧?”卢老夫人对长女卢香兰露出得意又安慰的笑容。“咱们卢家可是名门世族啊!怎能随意找对象匹配呢?如今好不容易太原王家愿意让么子入赘到咱们卢家,往后咱们卢家还有为娘就靠你们夫妻俩了,可别教为娘失望呀!”

  “这女儿知道,但……”卢香兰眯起两眼望向窗外,目光过处,弱柳正提着一桶水匆匆而过。“她怎么办?前两天王公子还有意无意地探我的口,说他听闻咱们卢家整得媳妇儿好惨。娘啊!亲事不过口头说说而已,还没下聘呢!倘若他们王家因为这事儿反了悔,娘的指望就合该落空啦!”

  由于兄长早死,所以娘亲硬是留着她不给嫁,坚持要她赘个夫婿进来。这回若是王家真的反了悔,她又得盼到何年何月才能再碰上个名门世族的呆瓜愿意赘进卢家里来呢?

  卢老夫人也跟着看过去。“是这样吗?那……”她蹙眉暗自沉吟,不一会儿工夫便有了决定。“好吧!过两天为娘就把那丫头送回娘家去!”现在什么仇、什么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老来要有得依靠,这才是最优先的事。

  “崔家肯留下她吗?”

  “不肯也得肯!”卢老夫人嗤出冷哼。“崔家是在崔老爷过世之后才举家迁到京城里来的,倘若不是咱们卢家帮着他们,他们能那么快就在京城里站住脚吗?即便是现在,只要咱们卢家说句话,他们还不是照样要滚回清河去!”

  “说得也是,那不要过两天,明儿个就把她送回去吧!”

  于是,翌日一大早,烫手山芋便被扔过墙头丢进了崔家院子里,教崔家的人一时措手不及地傻了眼,还以为谁那么大胆子,竟敢随便把垃圾丢到人家院子里来了。

  “娘啊!难不成崔家真得养她一辈子?”崔正豪厌恶地吊着眼,瞄向那个一身褴褛又鼻青眼肿,三分像鬼七分似畜生的异母妹妹,阵阵又酸又呕的臭味不请自来地硬钻入他鼻腔内,害他差点当场呕了出来。

  真是,既是要虐待,何不索性一口气将她虐待死算了,干嘛又把这个半死不活的人丢回来惹人嫌、教人厌呢?

  崔门刘氏姨娘断然否决。“崔家哪有这份闲钱养她一辈子!”弱柳是死是活都不关她的事,崔家的每一分每一毫都是属于她的儿女的,她连一文钱也不给浪费在这个正室生的丫头身上,弱柳若是要怨要恨尽管去怨恨她那亲爹吧!谁教弱柳她爹至死都不肯将她扶为崔门正室。

  “不过,卢家早已替弱柳宣传得够彻底,即便是做妾,京城里也没人敢收她进门,唯恐又被她克死谁谁谁。就算将她嫁给远方不知情的人,一个不巧真的又死了什么人,届时,搞不好又要将她送回来了!”

  眼珠子转了两转,恶毒的光芒一闪,“既是如此,那就……”崔正豪压低了嗓门。“卖了她吧!”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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