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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第五章

  ……我也想要有个人能真心对待我,不在意我是汉人、满人或什么乱七八糟人,他只在乎我这个人,真心爱慕我、眷恋我,愿意为我生、为我死,那么我也不会在意他是满人、汉人或什么乱七八糟人,我也会真心去对待他,愿意为他生、为他死……

  依稀仿佛,他似乎又听到满儿的悲怆哭叫声,悄悄灼痛了他从未有过任何感受的心,波动起一股陌生的情怀,牵动他的心,撕扯他的魂,令人战栗、教人不安,直至那情怀震荡了他整个人,超脱出他所能控制的界线,终于使他下定决心要把她留在身边,不计任何代价……

  “爷?”

  一听到呼唤他的声音,胤禄感觉颇奇异,好像有人从另一个世界呼唤他似的,然而紧跟著,却是一阵椎心刺骨的痛楚迅速淹没了他,使他几乎又失去了知觉。他急促喘息苦,咬牙硬撑过这阵痉挛似的剠痛,以及令人窒息的沉重感。

  稍后,他始吃力地撑起眼皮子,第一个感觉是虚弱,虚弱到他不想再继续撑开眼了;但他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所以,他强行睁开了眼,头一眼人目的便是塔布忧虑的脸,然而,他最想问的是……

  “福……福晋呢?”

  愣了一愣,担忧的眼神立刻心虚地挪开了,“福晋?呃……她……她……”塔布呐呐道。“福晋她……她……”

  胤禄立刻知道有什么不对了。“说!”

  塔布震了震,头儿低低垂下。“皇上派大内侍卫把福晋抓到天牢里去了。”

  无神的两眼怱地射出两道犀利的威棱,“你、说、什、么?”胤禄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的问。

  下巴几乎贴在胸前, “福晋……福晋被皇上派来的大内侍卫抓到天牢里去了。”塔布的声音更低。“可这也不能怪塔布啊!是……是皇上的旨意嘛!”

  胸口沉重地喘了好几喘,“你……你滚开!”胤禄低弱地怒暍。

  猛然抬头,塔布惊惶地望住胤禄。“爷?”

  “滚、开!”

  眼见胤禄狂怒的神情,塔布不禁骇得慌慌张张跳开。

  “爷……爷……”

  不再多看他一眼,胤禄迳自转注守候在床尾的人。“乌……乌尔泰!”

  身躯高大魁梧得像座小山,个性却笃实稳重又异常沉默寡言的乌尔泰急忙趋步上前。“爷?”

  “扶……扶我起来!”

  明知胤禄不宜妄动,但只知服从上命的乌尔泰仍小心翼翼地扶著胤禄坐起来。可仅仅是如此而已,胤禄便已全身瘫在乌尔泰怀里拚命吸气,险些又晕厥了过去。好半天后,他才又下达另一个指令。

  “扶我……下床!”

  “可是爷,”眼看乌尔泰真的要扶胤禄下床,塔布在一旁急得直跳脚。“您不能下床呀!”

  但没人理会他。

  “乌尔泰,去……去叫人准备……轿子……我要到……天牢!”

  两天了。

  她真恨这种等待,为什么不乾脆将她就地正法就行了?

  反正她也不怕死,更不想逃出去,逃出去又能怎样?

  如今在那些汉人眼里,她是比以前更不堪了,不但有满人血统,还嫁过满人,以往都没有人肯接纳她了,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除了金禄和胤禄,这世上还有谁能不在意这一切而对她好呢?

  没有了,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这样了。

  不过没关系,管她是汉人或满人,只要有金禄和胤禄曾对她好过就够了。

  所以,她并不是怕死,而是待在这儿愈久,她就愈想念金禄,真希望时光能倒退回到那时候,当时她并不知道那将会是她生命中唯一仅有的快乐时光,否则她一定会更珍惜的。

  纵然金禄欺骗了她,但在那段日子里,即使当时没什么特别感受,但现在回想起来,他对她确实真好,特别是新婚后那两个月里,她真的很快乐,觉得自己终于有所归属的感觉真的很好。

  甚王是胤禄也可以说是对她难以置信的好,对于一个杂种叛逆而言,能够成为一个堂堂亲王福晋,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特别是如他那般嗜杀的人,不仅放她一马,还携同她回来享尽荣华富贵,这更是匪夷所思。

  然而,他就是这样带她回来了,就是这样让她在一夕之间登上作梦也想像不到的尊贵宝座,不在意是否会有任何人反对。

  这样的对待,她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但人类总是喜欢做一些懊悔的事,就如此刻……她根本不想杀胤禄的,可是……唉,人类真是矛盾啊!

  依照她的本意,实在是很想不顾其他人死活,自己过得好就够了,可是在那一刻,在她察觉他毕竟是嗜血残酷的胤禄的那一刻,她竟然会认为自己必须为汉人除去这个祸害……

  这真是太可笑了!排拒她的是那些汉人,对她好的是这个满人,为什么她必须为排拒她的汉人除去对她好的满人?

  是了,是那曾经根深柢固地存在于她脑海中的观念——她是汉人,无论如何,她要作汉人。

  因为她娘亲,因为她外公,因为她的亲人,所以她必须是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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