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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隽哥,你多久没吃东西了?”温晓阳肩头吃重,险些也站不稳,连忙将他推靠到大楼门边的墙上。“你的脸色好难看。”她知道他连著几天,午餐时间既没让助理替他订饭,也没外出用餐,她怀疑他这几天都没好好吃过。

  “没胃口。”林隽背贴著墙深吸几口气,试图将晕眩感排除掉。

  “隽哥,你很严重耶!”温晓阳低头在自己的手袋内翻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平时习惯性摆在里面的糖果。“又不是真的失恋……好吧,就算是好了,这样失魂落魄也满离谱的。”

  “我不觉得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林隽微微一笑,带点苦涩的,“可就是对食物完全失去兴趣。”对于胸口上那股陌生的重压感,虽然他说不真确是什么原因所造成的,但的确与温晓阳猜测的事情有关。

  “喏,只有一颗,好像已经糊掉了,但你先将就著吃,拯救一下你体内的血糖吧。”温晓阳好不容易找到一颗似乎已超过保存期限的糖果,她将糖果递给林隽。“桓哥说得没错,隽哥你就是从没碰过女孩子的钉子,所以抵抗力才会这么差。”

  林隽神情恍惚地问:“是吗?”含进嘴里的糖果令他觉得有点恶心,但他尽全力去克服。

  “也怪隽哥你自己啦,话都不说明白。”温晓阳叹了口气,对于林隽的不得要领很失望。光长脸皮不长脑袋,也是很麻烦。

  “说明白?”林隽身体是觉得好过些了,但脑筋仍是一片混沌。

  “对呀,乾脆都说明白了,省得在那边猜来猜去,折磨自己也麻烦别人。”温晓阳以数落的口吻继续说著,“万一她对你是有点意思的,但你又不表示得清楚点,那让女孩子提著一颗心不上不下,是一种很不道德的行为耶!”

  “如果她对我是无意的呢?”林隽虚心请教。

  温晓阳耸耸肩,开始朝著停车场的方向走。“那也方便,要继续纠缠或是直接死心,隽哥不就可以早点决定?”

  “晓阳,你说得还真是简单,”林隽笑著站挺身体离开墙壁,也开始往同一方向前进。“但为什么我却觉得不是那么容易?”虽然他知道她说得都对……

  “隽哥,你现在这温吞样,让我看了都想学桓哥的粗鲁揍你两拳。”温晓阳偏头看了脸色依旧苍白的林隽一眼,“我可不可以再给你一个良心的建议?”

  “请说。”林隽当然乐意。

  温晓阳语重心长地说:“快去找点东西把自己喂饱,然后大睡一场,不然怎么有力气、有精神去追人呢?”

  林隽取回车后,便往公路旁的一间速食店直驶而去。一直吃、一直吃,直到再也吃不下为止。他故意将思绪集中在食物上,要是有“别的”念头来打岔,他就把它赶走。几天以来,他第一次感到心头笃定。

  吃完之后他回到自己车上,启动引擎返家,然后回房躺下来睡了一觉——直到他被一通对他很重要的电话吵醒。

  “这部跑车是我刚到能考驾照的那年就有了。当时我父母并不同意我买这部二手跑车,所以为了买下它,每一块钱都是我课余赶场打工、不眠不休赚来的,也正因为如此,我对它产生一种无法割舍的情感……就连它死透了、回天乏术了,我还是没办法将它送进废车解体厂。”林隽收起眼底的黯然,轻笑地接著说:“当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开那辆车出去,警察就一定找我麻烦,总是想尽各种理由开我罚单。”

  其实,光看那辆车子一眼,任何人都会知道为什么警察会盯上车主。江涓涓一手将速描簿抱在胸前,一手轻抚车身那些六○年代的烤漆花纹,再瞥一眼被大车轮顶得高高的车尾,她便能想像依多年前的普遍观念,警察对这部车车主的想法——开这种车的年轻人一定不是阿飞就是小流氓!

  “它很乾净,”江涓涓没有回头望向站在连接起居室门扉旁的林隽,仅是对著旧跑车低语,“你说它已经‘死了’,但你却还替它打蜡?”

  其实,她并不是非得回他家来画这部跑车不可,可是当她发现她外套口袋里还放有他家大门钥匙时,“并非”就突然变成了“非得”。她真的是为了要画这部车而来的吗?她真的没有偷偷期望过他会在家吗?她是吗?好吧,她承认,她想念他……

  “以前常一边替它打蜡一边和它聊天,习惯改不了。”林隽的神情有几分腼腆,像是揭露了自己不好意思让她知道的事情一样。

  “那……”江涓涓半转过身,眼睑低垂地看著另一部正对著车库门停放、闪闪发亮的黑色大轿车。“你也会和它说话罗?”她指指黑色大轿车,眼睛也只停留在车门上,视线焦点没有往上移。

  “嗯,”林隽一步步地走近爱车,移动的速度非常缓慢——像是猎人担心会惊走猎物一般。“事实上,它们都有名字。”

  “呃?”一时不察,江涓涓将头抬起,“它们有名字?什么名字?”惊觉他已直立在她面前。她体内的血管顿时成了加热器,将她的血液煮得滚烫。

  “它是双木l号,”林隽笑著指指旧跑车,低头看见她的眼神竟没有跟随他的手势移动。“它是双木2号。”他再指指他们俩身旁的黑轿车。

  啊,双木?!对了!还比木哥哥多了一“木”呢……江涓涓忽然感到一股笑意涌起,但紧张令她脸上的笑显得含蓄。

  “嗨,你们好!”她向车子打招呼。在平时,她或许会觉得这举动有点蠢,可是现在,它们的存在还真的有点像是第三者,让她稍稍平复与林隽独处一室的窘迫。

  虽然江涓涓是对车子笑著,但林隽怀疑她不知道她那种微笑有多撩动他。就个性而言,她让他迷惑。

  车库天花板的照明灯光照在他们之间,空气中看得见细小的尘埃飘浮——

  林隽轻咳了一声,开口说:“我正要去找你。”他微举手里的车钥引起江涓涓的注意,才在今晚第一次捕捉到她的目光。

  当他打开连接屋子的车库门,竟看见她正盯著他那部旧跑车打量时,让他兴奋得简直就要大叫。

  那时他马上抬起一只手摸摸下巴不整齐的胡碴,东抓西碰,突然间,一阵恐慌毫无预别地袭向他,让他的记忆一片空白。

  他只知道急著去找她,却忘了刮胡子!他实在不愿让她看见他不修边幅的模样。不过后来一想,她说过他该适时表现一些小缺点,才容易令女孩有亲近感……所以他暂时松了口气。

  “找我什么事?”微青的胡髭让他看起来有股危险的气味,既俊美又邪气,太像个男人了!过于彰显的男女之别令江涓涓再度将视线往下移,因为她发现盯著他衬衫上的纽扣,比较能控制住自己那股因紧张而产生的晕眩感。

  “吃饭、聊天、看电影、到公园散步,”林隽见到她耳旁有几根自脑后马尾脱出的发丝,手指头蠢蠢欲动地想替她撩至耳后,但又担心那种举动太过唐突。“或许再请你指导我打保龄球的技巧。”

  “喔。”那好像约会一样耶,不过,也可以说是朋友之间的约会啦……江涓涓突然想起一件事,她低声问:“你要到哪里去找我?”他应该还不知道她是借住在葛莉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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