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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跟朋友去看电影。”她照实回答,心里有着不好的预兆。

  其实姑姑根本不在乎她去哪里了,又和哪个人鬼混了一夜,只是找不着她心情很差,无意义叨念了一下;会来电话找她,不过是有要事需通知。

  (你爸爸过几天会回去找你。)任佳悦突然说道。

  “爸……爸……”任熙言不能置信的蹙紧眉头,爸爸这二字说来好生疏。

  她都快忘了喊这二字是在多久之前的事,一年、五年、十年…

  …是十二年前。

  (你爸跟那个女人离婚了,加拿大的公司也一并结束了……我就说,那女人跟你妈一样,最后一定会抛家弃子的,他偏不听,现在终于知道受骗了;不但钱没了,连公司也都没了……我看人一向很准的,他就是不听……)

  听着姑姑的抱怨声在话筒那端响着,隔着大海,在遥远的东京数落着父母的不是,尽管任熙言已习惯了,甚至连她讲述的内容也约略能猜到九成,但仍是有些许的无余感慨,和更多的不平。

  在任熙言亮丽、骄恣的外表下,内心却潜藏着因家庭破碎和四处为家的生活,而产生无法弥补的自卑与空虚。

  父母离异后,拥有扶养权的父亲竟将她交给姑姑们扶养,由大姑姑到二姑姑,至最后的小姑姑,自个儿则去加拿大另组家庭。

  所谓的家人,也从一开始因怜悯对她百般疼爱,到后来的厌弃指责,姑丈们甚至将她当佣人使唤,以致年纪尚小的她,要负责料理家中大小事务。

  她曾经很爱姑姑和姑丈们,但他们毕竟不是她的父母,所以不可能待她如亲生子女,这事她十分明白,也不能去埋怨什么。

  再加上寄养在他人家中,她的物质生活贫乏,只能眼巴巴看着表兄弟们玩着玩具、表姐妹们炫耀着身上美丽的衣裳,而她什么也没有,也因此养成她现在不断追寻物质上的满足与充裕。

  (言言,言言……你有没有在听啊?)

  任佳悦不悦的叫唤声唤醒任熙言,她忙着回道:“有。”

  (你爸到了,就让他住在你那里。)任佳悦的语气中带着不容许任熙言反对的坚定。

  “为什么?”面对姑姑擅自的决定,任熙言忍不住发火了,隐藏在心里对父亲的不满全显现出来,拔高声音问道。

  (什么为什么?言言,你在说什么?)任佳悦不解地问。

  “为什么要让他住在我这里?”任熙言依然激动,握住话筒的手青筋微冒。

  (他是你爸爸,不住你那里住哪里?)任佳悦口气变得强硬。

  “我没有爸爸!我没有爸爸……没有爸爸……”任熙言不禁大吼,像是重申般不停说着。

  任佳悦忍不住叨念起来:(你这孩子是怎么了?我是这样教你的吗?从小就是不听话,我说东,你偏往西,只懂得处处跟我作对,现在长大翅膀硬了是吗?我说的话又……)

  “我只知道……养我的是姑丈和姑姑。”任熙言突然插话说道,低沉的声音似乎在压抑什么。

  (言言……)任佳悦语气放软,不知是该心伤还是欣慰,相对的,另一股愧疚油然而生,那是对她的歉意;她没能好好处理自己与丈夫的情绪,还让孩子们对她产生了排挤与敌意,这对她都造成了伤害,但现在说这些,似乎已经太迟了。

  “姑姑,不要说了,我要挂电话了。”

  (言……)

  任熙言立刻挂上电话,没理会话筒那端的叫唤。

  情绪未定的她气喘不已,两颊涨得通红,望着电话,久久不语,更忘了坐在一旁的韩天恺,和惊悚片带来的恐惧。

  一直没作声的韩天恺,已约略了解屋内的格局,起身走进厨房,端了杯开水来到她身边。

  “喝点水。”

  接过水杯,任熙言咕噜咕噜大口饮下,不慎呛到了。“咳……”

  “小心点。”韩天恺轻拍她的背。

  “咳……咳咳……”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气,她就不再咳了,只是呆愣着。

  “还要吗?”接过她的水杯,韩天恺询问失神的人儿。

  “不要!”

  “想说吗?”

  “不要!”任熙言脸色一白地吼道。

  沉默了片刻,韩天恺再问:“需要我在这里吗?”

  她怯懦地抬头看着他,抿着唇用力点头,任两行热泪从眼中夺眶而出,小声的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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