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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当唐捷拎着一大袋食物回来时,映入眼帘的是杨婉儿沉睡的脸,脸白如春雪,玉靥如蜜,阖上的双睫柔媚地在眨动着,竟多了一股诗气。但紧抿的双唇,轻轻地颤着,唐捷看得出,杨婉儿有心事,他觉得奇怪,如此迷人的女孩,香港人是不是眼睛有点“脱窗”,否则,怎么会对她不好?

  唐捷走近杨婉儿的床边,拉着椅子坐定,整理一下一个晚上发生两件惊心动魄的大事,杨家灭门血案,一定是和杨家有深仇大恨的人才会如此大费周章,杨家人口简单,惟一惹祸的可能是杨雄,但杨雄从未有任何花边新闻,情杀这个说法,应该可以省略,财杀也似乎可能性不高,杨家财物的损失只限于爆炸的损失,凶手是否与杨雄有私人恩怨?

  动机是什么?

  那个目击证人若没死,生命亦有危险,凶手肯定不会放过他或她。

  至于江顺顺,唐捷一思及此,脸色的线条不再僵硬,他望着她那独有的楚楚可怜的韵致,内心波涛汹涌,他知道他是真的动心了,仅此浅浅的缘悭一面,唐捷冰冷的心,有一道暖流浮动着。

  唐捷凝视着杨婉儿,轻叹着:“你真美!”

  然后摇摇头,正欲离开病房回家时,杨婉儿突然转醒,紧紧抓住唐捷的手,嫣然一笑地对唐捷说:

  “今天月色很好,很适合谈天,唐捷,你应该不会拒绝一个正在生病的女子的邀约吧?”

  杨婉儿实在很害怕一个人过,唐捷回来的时候,她略有感觉,反而睡得更甜,但她忽然有一种惊蛰而转醒的感觉,果然又见唐捷要走,她是打算赖定他了,但又开不了口要唐捷留下来,只好找他聊天。

  唐捷奇怪杨婉儿这种反应,虽然他乐于相陪,但是她显然是因心中害怕而再三挽留他,唐捷不懂杨婉儿到底在担心害怕什么?

  其实杨婉儿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要唐捷相陪。

  反正两个人就是在不明就里中一问一答,聊得很起劲,杨婉儿似乎不再讨厌话多的男生。唐捷也似乎变得如一壶达到沸点而滚烫的开水。

  窗外蛙鸣蝉叫,又有几只青蛙凑热闹地在水中跳来跳去。

  “噗通”、“噗通”的声音,跟“不懂”的发音也是相当。

  就让一切都像“青蛙跳水”,噗通,不懂。

  不懂,多美好!

  雨水的声音是有点凄凉的寂寞,水滴的声音偶尔也会让人消沉,杨婉儿是被雨滴声唤醒的,她无所事事地数着窗外的雨滴,心情竟然有沉到冰河底层的难受。

  她安慰地告诉自己,可能是发生一场车祸,所以心情郁郁;但心中的另一个自己,却一再否定这个答案。

  每每想到自己为什么会有失忆的原因,杨婉儿总是头疼欲裂,她觉得雨水泛花,一阵晕眩。好一会儿的天旋地转,逼得杨婉儿不敢再想。

  杨婉儿一醒来后,即四处找寻唐捷,这好像是很自然的反应,没看到他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在房内四处晃荡搜索,杨婉儿竟在茶几、枕头边、洗手间的门及病房的门上等多处地方,发现唐捷的留言,他似乎担心杨婉儿看不到他的留言似的,到处都是他的留言条,表示要回警局处理案件。

  而留言时间竟是清晨三点钟,这不就是他们聊完天没多久的时间吗!难道他一夜都没睡?把她哄睡后,还拼着命办案,刑警都是这么拼的吗?

  杨婉儿盯着这些留言纸条,心中不断产生一种温馨的感觉,这个人就这么的疼爱她,心中明明有大事待办,仍不动声色地陪她度过这一晚,谈笑风生,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的失忆症,好像变得是一种很快乐的症状。

  但杨婉儿心中在幸福之余,仍有一种危机感,可是这儿只是一家医院,而自己仅是一个外来客,应该平静无波,但是杨婉儿就是有一种危机四伏的感觉。

  恍惚间,她有“被窥视”的心惊。

  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一时间,只剩她自己不稳定的喘息声,她有点毛骨悚然起来。她急促地跑出病房,看着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她才稍稍安心。

  她甚至软弱地轻谓:“唐捷快来!”她在危急时总会想到他。

  杨婉儿不敢一个人回病房,她打算在医院的大厅等唐捷来看她,她东看看,西晃晃,看见椅子上有一份今天的早报,她坐下来,随手摊开一看。

  第一页即头条新闻,消息的标题是:

  杨家减门血案——社会治安的死角?

  底下是一段内幕的报导,略讲杨家此次爆炸案,将大一银行杨雄一家三口枪杀死亡,警方人员会限期破案,查明凶手动机云云。

  杨婉儿看一个字,就流一行泪,等看完这篇报导,早已泪眼迷蒙。她觉得冷,从心里打了一个寒噤,五脏六腑已痛得移了位,头部像中弹一样,溃不成军,她失控地想冲出去让命运决定一切。

  她狂乱地往前走,忽然撞到一个人,阻断了她的冲动,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为杨家人的死而如此狂乱,她是江顺顺,跟杨家无关。

  但她仍伤心得失魂落魄,那是一种无力、无依的伤痛,她觉得格外的真实,好像死的是她的至亲,从今尔后仅能“独活”!

  杨婉儿不断地告诉自己,她是江顺顺,她是江顺顺,她是江顺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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