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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白苗情势复杂,政治上散分不同村寨,宗教却是统一。铮铮身分特殊,既是南白苗大寨“净苗”头人甥女,也是全境共尊的“嫘婺”;一年有半年得绕境掌教,被人当活神崇拜。近来更听说西极蠢动,积极与北白苗数寨接头,目的,大概不脱依傍在白苗最南的望家港。

  “你……为何不问你望家九村怎想?”铮铮气苦。

  男与女不是但求两情相悦吗?为何他与她这般乖舛?

  血缘、政治、族群,角力、拉拢、斗争……她依着这些与他纠缠周旋了半辈子,好几次直想放弃,可……

  “铮铮……”望江关欲言又止,看着她的表情无奈而凄楚。

  不,别来了!铮铮恼着捂住他脸,不让他眼睁睁诳她。

  “我要你说,亲口跟我说……”铮铮悲泣:“要我不要?”只一句话,她求的不过是全有或全无,教她该放就绝不提起的一句话!

  然后事归事,人归人,该爱该恨,清楚明白的创口总比暧昧混乱的暗伤好些。

  半晌。

  黑暗间望江关开始吻她。

  自柔掌,酥麻麻瘫软她心。

  “关哥哥你……你别这样……”她欲躲,脚步却不依,呼吸乱了。“说话啊你,别尽折磨……唔……”勾跌进那伟岸胸怀,不知谁绊谁……

  风过林稍,青天老远。

  他闭眼,专致女体暖香,为得是情欲横流,无可自拔──

  依着本能感官,理智会败。

  这样,比妥善答她容易,比睁眼说瞎话容易。

  比细数关哥哥到底利用铮铮几次容易,比面对畸零不全、根本不知自己所欲为何的望江关容易。

  “你……你真想要我……”觑了空,铮铮急喘,抵着望江关心口,气咻咻,丽颜酡红。“这就是答案么?你的心……唔……”

  呵,银铃般娇笑轻掠,铮铮信了。

  望江关目送,唇脸间胭脂漫散。

  他揩落,用的是菂菂为他细心贴放的汗巾。

  每日每日,她便像人家媳妇般为他使劲打点,甘愿欢喜,从无怨言。

  哈……哈哈……

  忽尔感觉无尽悲哀,船锚也似,拖着他直往深渊坠去。

  他的心?

  他的心大概被狗吃了,残渣不见。

  近来,望江关似乎心情不好,连梦里都是。

  “咦,这是哪儿?”菂菂环顾四周,仿佛有山、仿佛有树、仿佛有湖、仿佛有天有云有花有草……

  今天的梦忒怪,没一处看得清。

  “大概是……我娘的墓地吧。”他不肯定,迟疑许久才答。

  “那里吗?”她指着远方一处土丘……呃……好吧,眨眼前还是土丘的地方。

  场景骤换,两人忽而便身在渔村;丰儿幼时与娘亲独居、现在让居明老人买下纪念的屋子。

  “我不知道,”他低语,表情复杂。“那时,他们不让我去给娘送葬,后来几年更是没机会探望。”

  “欸?”

  “因为我娘不……不贞,”他解释,眼色更黯:“虽然望家寨不禁止女人改嫁,但我娘身分特殊……”

  “好过分!你爹也不是从一而终啊!”忍不住打断。推门而入,她拉他:“带我去看看,你好久没回来了吧?”

  “不……”他没动。“改天吧,最近时间不对……”

  边走边说,场景又换,他与她回到主屋。

  “为什么?”她追问。

  “很快你便会知道了。”他苦笑,好疲惫的脸。

  天光犹昧,不远处,下村渐起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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