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风聆海 > 贺新郎·无艳 >  上一页    下一页


  她哭了。

  “菂菂……”是菡姊儿吗?

  “菂菂……”不可能,他们都说,菡姊儿死了……

  “菂菂……”还是我终于死了?

  “醒醒……”……不,讨厌人走开!让我等死,再一会儿就好了……

  很好,接下来该怎么办?

  望江关看着炕床上兀自不醒的孱弱人儿,哭笑不得。

  其实她是醒过的……

  那日,他将她打昏后救醒,本想好好和她谈谈。

  “你你……”谁知她发现自己没能如愿升天后气急败坏,一股脑便从他怀间爬起跳开。“你这可恶至极的大烂人!”

  可恶至极?好鲜的形容,他不过顺手救人,哪来这么顶高帽子戴?

  “你你……你还笑?”她都快哭了。

  哪有人自杀像她这么辛苦!断腿!呛水!见血!还被打晕!最重要是这般忍辱负重都没死成,呜呜,都是大烂人害的……

  他听她数落,一时哑然。这小公主口才伶俐,怎么就是有些脑筋混乱?

  “你一定要死?”他试着发问,自来温文。

  “对!”之前寻死未果大不了努力重来,只求再没烂人拦阻就好了。

  “为何?”虽然坊间似有谣传,不过他可没听过哪有消息证实妲己确死啊?

  “你管我!”她可凶的呢,“除了我菡……呃,我姊姊,没人管过我。”

  “包括你父皇?”依稀猜出,连日来她老挂在口上鼓励自己的菡姊儿便是妲己,他故意说,知她欲藏身分。

  “啊……”她像猫儿被踩着尾巴似的退了两步。“你知道我是谁?”

  “略知一二。”不作正面答覆,因为他总预留筹码。

  “你还知道什么?”眼神明明透着惊慌,可她强作镇定。

  “没了。”他眨眼,摆明说谎。

  顺便刺她一刺:“你都要死了,干啥计较这多?”

  她一怔,像是大澈大悟转身便走。唔,看来她真但求一死。激将不成,他得换个直截方法。

  “欸,照我说啊,如果你寻死的原因真是为你菡姊儿生死未卜,伤心之余也不想活了……”他边说边提高声调,见到前方的她似乎略了略身形……

  “你何不把事情查清楚再做打算?”他强调,“要不等你死了才发现阎王爷爷那儿没有妲己,岂不亏大?”

  “菡姊儿一定死了。”她回身,平静对答,然后继续走。

  “为什么?”同样问题二次提起,不过这回真是好奇,难不成这对巫女姊妹另有异能?

  “如果菡姊儿没死,一定会来找我,”她找棵树坐下,淡笑间带着坚决:“这么久都没消没息……她一定死了。”

  欸,这是什么推论?

  “也或许是她受伤,抑或被俘?那你更该保住一命,找机会去救她会她啊?”他以常人之心揣度。

  “如果菡姊儿当真伤重,或者被俘……”只可惜她们姊妹确非常人,“她一定会在最后关头倒施“蔽体咒”任毒物自蚀,”语气幽幽:“那我还不如在黄泉路上预先等她,顺便搀她一段。”

  “啊?”他有听没懂。

  “算了,反正跟你无关。”闭上双眼,她微微笑着靠向树干,那神情温柔地几乎让他忘却了那恶丑面容,整个人有些看呆。

  “这回我真要死了,请你再也别管。”这是她最后的一句话。

  阳光暖暖地,林隙间轻撒下来。

  当时他的确没管,因为连着好几个时辰她都只是静静睡卧。

  直到天缺带着寨里传书找来。望江关看了看,紧皱眉头。

  “怎么了?”天缺瞧瞧书信,又瞧瞧地下姑娘。不知他为哪桩?

  “我们该走了。”他对天缺说,声音却是扬高:“耽搁太久,家里人担心。”

  她动也没动,气息均匀。

  于是他只让天缺留下银两,算是这些日子让她受尽皮肉苦楚的报偿。

  人生无处不分离……

  打小跟他,天缺早明白主人脾性,凡事但求无愧于心的作风说一不二,他的心思随时为需要的人稍停片刻,也随时不为需要的人稍停片刻。

  所以他也只有一忍男儿泪,将那万缕情思直往肚吞。潇洒担肩,二人两马,哒哒远逸……

  谁知四天后一大清早,日初东方,尚未分明,天缺呼声正酣,两只早起的马儿也只是依偎站立,不出声息。

  望江关思忖自个儿为何数夜辗转,混混然脑间全是女娃娃那安闲靠坐、悄静无为的身影……

  这回我真要死了,请你再也别管。她笑说,好满足的模样。

  “糟!”一声惨呼!他抓起褥上外衣,纵身飞掠而去。

  天缺睡眼惺忪醒来见着就是这幕。

  他那向来镇定不见惊慌的主子,不知为何突然运起难得施展的上乘轻功,风行草偃,泠泠然倒履迎曦。

  果真。四天后大树下还是同样身形。

  只这回变得歪歪的,浸软在一积水滩,落枝残叶乱覆得她整个人都快被活埋了──这家伙竟绝食自尽!他直想将她脖子扭断!!

  可,哼哼,毕竟他心好,为她耗了大半真气兼程回赶,又为她消了另半真气延息救命……他们都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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