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风光 > 嗜钱帐房 >  上一页    下一页
二十八


  今儿个的雪特别大,储孟孙在清理完秋家竹屋顶上的积雪后,自己的小茅屋已被雪压得快要垮下。为了避免今晚必须露宿在雪地,他急忙又回头,小心翼翼地用长梯爬至茅屋顶边。

  下着漫天大雪,秋声几乎要看不见他了,但她还是怔怔地望着茅屋的方向,忽然听到轰的一声,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储孟孙的茅屋塌了。

  “不!”惊叫一声,不顾自己身上只有单薄的衣服,她飞快的冲出房间,推开竹屋的门,便往他那里跑去。即使储孟孙在竹屋和茅屋间清出一条路,她还是因路面的冰滑倒几次。

  可是身上再痛,也比不上心里的痛,她几乎是挣扎着到了茅屋边,赤着双手就往雪里乱挖。

  “储孟孙?你在哪里?快点出来!别吓我了!”她冻得双手发疼,泪水也在脸上结了霜,但她不放弃地一直挖,也不管自己虚弱的身体根本禁不起受凉。“储孟孙!你出来,不要吓我,我原谅你了,我原谅你了好不好,快出来……”

  她的哭号被淹没在大雪中,听起来就像动物受伤后的悲鸣,是那么模糊不清、那么哀伤欲绝。就在她不知所措之际,雪堆里突然动了一下,接着储孟孙由里头探出头来。

  “秋声!”听到她悲痛的声音,他不顾压在自己身上几十斤重的雪和沾湿的茅草,也不管手臂被木屑划伤正流着血,他费尽全力爬了出来。

  在看到她一身单薄时,他急忙脱下身上的棉布,将她兜头一罩,紧紧地抱在怀里。

  “你……”她先是一呆,接着放声大哭,“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被雪压住出不来了……”

  “我才真要骂你。你……”他本想责备她不顾自己的身子,就这样在风雪中跑出来,但明白这全是基于对他的关心,他便舍得得让她更伤心了,只能用身体的热度来告诉她,他还活着。“你真傻,我被埋了就被埋了,我宁可自己受苦,也不想再看你有什么闪失。”

  秋声用力摇着头,泣道:“我不要!我……我并不想看你受苦……你这阵子一直为我和爹做着各种杂事,我都看在眼里,但我不要这样……”

  “秋声,那你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样呢?你要怎么样,才会不恨我了?”他想,就算她要他在这种天气里跳进河里,他也会二话不说的照做。

  “我从来不恨你呀……”他会有这种误解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她从来没向他解释过。“我只是怨,怨你为什么不跟我解释,你一直埋头做苦工,只会让我觉得你是故意不来救我,是心中有愧,为了利益舍弃我……”

  “秋声,我不是故意晚回来的。”他紧皱着眉头,想到她为此备受煎熬,心里就极为难过。“事情发生那天,我兼程赶到代州,而你被抓走后,郑管事派来的小厮即使快马加鞭,也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在代州找到我。但当时我走不了,我只要一走,那群东北商人就死定了,货品也会石沉大海。

  “我以为凭宁王府的威势,储仲孙不敢动你;我以为他们会怕我秋后算账,顶多只是软禁你。我不知道他会做得如此过分,我也不知道李初会不在京城……”

  说到这里,又想到气息奄奄的她,他几乎快说不下去了。

  “所以,确实是我的自以为是让你受苦,确实是我的错,是我太晚回来,我做什么都不足以赎罪。”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秋声觉得心头挂着的那把锁,像在瞬间被他打开了,她觉得自己又有勇气爱他了。“你知道吗?我一直都相信你,只要你早些告诉我原因,你就不用在这种下大雪的日子里做苦工,也不用被雪埋了……”

  “你真的太傻、太执着了!”储孟孙回想起秋老说的话。她一直是相信他的,即使在自己快要失去生命的情况下。

  面对这样的痴心,即使刚强如他,鼻头也涌起一阵阵酸意。

  “你何苦这么相信我?我并没有做到我的承诺,我没有保护好你,你应该要恨死我,应该要让我徜比你更重、更重的折磨才对……”

  “不要,我不要!”想到那些天在储府里受到的对待,要是事情重来一次,她宁愿被抓去毒打的人还是自己,不要是他。“你不知道那有多恐怖,他们把我吊在墙上,用细细的皮鞭抽我,我晕倒了,就用水把我泼醒。他们要我离开你,要我交出账簿,我不愿意,他们就继续打。他们要把我打得全身没一处完整,却又不让我死,我当时好痛、好怕,全是因为相信你会来救我,我才能撑下去……”

  听到那个死字,储孟孙呼吸一窒,眼眶也随之泛红。她受的苦不是他可以想象的,为什么她这么轻易就原谅他了?明明是他把她卷入这场纷争中,明明一切都是他的错。

  “秋声,我的秋声……”他哽咽了。她身上的鞭痕他看过,是那么椎心刺骨的痛,硬生生的在他的心上划下同样的痕迹。即使她的伤有好的一天,他的心,仍会为她的伤痕而淌血。

  好半晌,他只能流泪却说不出半句话,这段时间里,他经历了她所有的痛,这么深刻又尖锐的感觉,令他不由得在她耳边立誓,“秋声,我储孟孙发誓,会用一辈子补偿你、用一辈子爱你,如果我再让你受到那样的伤,我就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秋声已经泣不成声了,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她知道自己的心复活了,却心疼他要立下这样的立誓。

  两个有情人在雪地里相拥而泣,但不远处将一切都听入耳中的秋老,纵然也是感动得热泪盈眶,但有些话,他还是不得不说。

  “你们两个傻子!冰天雪地的抱在一起哭什么哭?还不快进屋去!”

  竹屋内,炭炉哔剥哔剥地发出声响,经过储孟孙的修补,再挂上几盏他送来的油灯,已不像先前进门时的阴寒,反而显得温暖明亮。

  秋声早已换下湿衣,还被告诫要穿上棉袄,储孟孙则换上一套秋老的衣服,让她在身上擦着药,虽然尺寸不合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可笑,但至少能保暖蔽体。

  “你们两个是冻坏脑子了吗?这么冷的天,有什么话不能进来讲,非得把自己冻成棒冰,就算是唱戏也太投入了吧?”秋老仍喋喋不休地唠叨着。

  “抱歉,秋老,我只是……只是……”储孟孙心里的激动还未平复,所以不知该怎么表达。“我只是一时忘情,因为秋声终于和我说话了。我以为她一辈子都不准备理我,我之前犯了那么大的错……”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