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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海震几乎要被这个打击击溃,顿时觉得喉咙又干又哑,十分艰难地才能再开口,“为什么……为什么是果子酒?果子酒对我们的意义不同……”

  “你凭什么说‘我们’?”她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眼神尽是冷漠。“果子酒,我只为心中特殊的人酿,既然你选择了放弃,那我便承你的情,试着将李大人放在一个特殊的地位,又有何不可?”她正视着脸色惨白的他,“这结果,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海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彻底的明白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而这一回,他悲惨地不只砸了自己的脚,恐怕连自己的头都砸了。

  否则,他现在怎会有头破血流的痛楚呢?

  花厅里的两人不理会他的自怨自艾,更把他震惊的反应抛诸脑后,继续谈着天、抄写秘方。

  “……这酒,就用这些东西去酿吗?曦存。”李诚信在心里同情着海震,不过这次海震的自作自受把他也拖下水,因此同情——也只能同情。

  “不,这酒还差了一样最关键的东西。”虽然话是对着李诚信说,于曦存却是定定地望着海震,“这样东西,许多山上都采得到,曾经有人帮我采了三大篓,才能酿出一小缸呢!这样东西便是桑……”

  “够了!”海震大喝一声,大手用力捶了一下身旁的廊柱,发出砰一声巨响,止住了她的话。

  他再也受不了两人的眉来眼去,纵使心知肚明他们装模作样居多,但将他的感情视作无物,故意刺激他,却教他难以忍受。

  若不是因为他真的爱她,如何能做出这么痛苦的取舍?他们如果明白,为什么要在他的伤口上再补上一把盐?

  “曦存,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么做。如果伤我能让你心理平衡,那么我粉身碎骨又何妨?”海震深深地望着她,苦涩一笑。她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他所受的伤,绝对是她的千倍万倍,他付出的代价,更是终生难以计数。

  第一次,他不是在敌人面前、而是在友人面前失去了勇气,只能黯然转身,选择离开。

  花厅里的两人,顿时沉默下来,走出花厅,站到海震方才站的位置上,目送他那雄壮的身影遁出眼帘。

  李诚信叹了口气。“秘方里的最后一项,我想你就不需要再说了。”

  说真的,海震最后流露的真心,让他觉得知道了所有的秘方是种罪过。

  “我想也是。”于曦存也收起尖锐的态度,事实上方才她所说关于酿果子酒的配方,也不过是乱掰的。

  毕竟这酒,还是只为一个人而酿。

  “海震对你的心意,应该很明白了。”李诚信抹了一把额际的冷汗,“方才他那眼神,我还真怕被他杀了。”

  “这是李大人的主意,我想你有分寸的。”于曦存也若有所思地瞅着海震行去的方向,心中悲喜交集。

  喜的是,自己在海震心中的份量,或许比想像中更深了些,悲的是,即使有这么深的重量,他依旧舍弃了自己。

  该说他太过固执,把两人的未来葬送在杞人忧天的顾虑上吗?

  如果他真能一点也不留恋地将她送给李诚信,那她只会恨他,一点也不会感激他的用心;但如今显然他根本放不下,她也不会随着他自欺欺人。

  为什么他没想过,她心里是千百个愿意跟随他的?万一哪天他真的战死在沙场上,她只会遗憾和他在一起的时日太短,绝不会有任何埋怨。

  李诚信望着出神的她,再回想方才震怒的海震,也只能摇头。“你们两个闹别扭,却是害惨我了。”

  “怎么说?”于曦存还沉浸在激荡的情绪中,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只见李诚信苦笑着指着方才被海震重重一捶的柱子。“几乎全断了,我可还要花钱修缮呢!”想到这简直是大大方方地“敲竹杠”,他除了苦笑,还是只能苦笑。

  甘州刺史可是清廉出了名的,现在还要因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花钱修房子,月底俸禄下来前,他大概要先喝一阵子西北风了。

  在甘州待了两日,海震回到军中,即刻下令开拔。

  气候已进入严寒,北风呼呼地吹,将甘州本就有些萧条的景致变得更加落寞,海震留恋且惆怅地地朝着甘州城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大手一挥,大军带着满满的辎重,缓缓离开。

  行没三里,一名他十分亲近的副将由身旁赶了上来,恭敬地道:“将军,军队后方来了一骑。”

  “是谁?”海震顿时警戒起来,但仍十分冷静。他明白来人若是敌军,依此两千精锐,光骑马也能踏平对方,而且副将的态度并不紧张,只是有些古怪。

  他定睛看着副将,发现这平日不苟言笑的家伙跟着他出生入死,还没出现过这么奇怪的表情,仿佛一头雾水,却对这雾水里的蹊跷欲言又止。

  副将没有试图掩饰自己的诧异,因为这事本来就奇怪。

  “追上来的,是先前将军身边的亲兵,他说……说将军把他忘在甘州了。”

  先前的亲兵?那不就是……海震心里一动,总算明白副将这副怪模样是因何而来了。

  “你先带大军前进,我随后赶上,那名亲兵……应有重要军情禀报。”海震清了清喉咙,掩饰自己的惊讶与忐忑,而他的心,早就飞到了队伍最末端,那个“被遗忘”的亲兵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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