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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风卷起一地落叶,陆芜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也学起了司儒之,深深一叹。

  原来,他心中果然还是爱着前妻的,她要怎么样才能胜过那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美人儿呢?

  摸摸肩上他又还给她的披肩,一股暖意兴起,但他的不断推托,却又寒了她的心。这是心思单纯的陆芜,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为情所困。

  陆芜毫无意外地答应了司儒之,愿意配合凉州军派遣金虎族人替天朝救人,因此,欧阳佥又急匆匆的赶来,怕他们做出什么有损凉州军及他个人利益的决定。

  如果按照欧阳佥的规划,那么该是凉州军与金虎族分兵行进,于塞外会合,然后直袭狼族大本营,然而却让司儒之否决了,因为太过旷日废时,且届时欧阳佥必定会要求统帅全军之权,可是率性的金虎族哪里可能听他的话。

  而若以陆芜之计,那就更简单了,根本没有什么计策可言,总之领兵打过去就对了,管他凉州军来不来会合,反正金虎族人个个是勇士……

  当然,司儒之也否决了,这根本和送死没两样,可不是每个人都和她一样力大无穷,可以一个打十个。

  所以司儒之拟了一个声东击西的计划,由金虎族引开狼族主力军,凉州军则至狼族部落救人。

  他考量的重点是,深入敌营凶险难测,所以由训练有素的凉州军来做,而金虎族与狼族一样以骑兵见长,有来去如风的优点,引开敌人最妥,何况金虎族算是支援,让他们涉险也不好。

  然而欧阳佥却不愿意自己的人赴险,厉声抗议,陆芜被他扰得烦了,为避免自己在议事时一刀斩了这人,索性答应双边交换任务,由凉州军诱敌,金虎族深入。

  这下换司儒之头痛了,双方都选了各自最不擅长的事,他的谋划就必须更精确,这下非得禅精竭虑,想犯懒都不成了。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他能堂而皇之的与陆芜只论军情,不论风月,也不用天天教琴被她荼毒耳朵,心思更不会一直飘向暧昧的那方面去。只是偶尔陆芜那不加掩饰的爱慕眼光,总会让他心神微动就是了。

  这阵子司儒之设计了一个战阵,将族兵分成几十个小组,每个小组各自练习小范围的攻击与防御,比如几个人专砍马脚,几个人专门扑杀,另几个人负责防御掩护等等,每个小组有组长,需时时注意元帅的旗令或鼓令,若其他组别遇到危险,也可以互相支援。

  在短时间内,主要任务又是袭营,这算是最有效率的方法了。

  终于到了出征那天,陆芜调派了八千人马,乱中有序的在广场上集合,准备出兵。

  当司儒之换上戎服,带着自己的亲兵来到广场时,一向紊乱不成法的金虎族兵,居然全安静了下来。

  他点了点头,站到广场最前端的高台上,居高临下地道:“诸位兄弟伙伴,上次狼族抢了我们的牛羊,杀死我们的亲人朋友,如今,换我们攻入狼族,抢回我们的牛羊,救回我们的亲人!”

  “抢回我们的牛羊,救回我们的亲人!”此话一呼百诺,广场上的血性男女们全热血沸腾地应和着。

  “我们要用勇敢与强壮,让狼族不敢再侵袭!”慷慨激昂地道。

  “我们要用勇敢与强壮,让狼族不敢再侵袭!”震天似的口号响彻云霄。

  金虎族以往都是说打就打,哪里有这么被精神激励过,第一次这么吼叫出来,让他们个个更加充满信心,深信此仗必胜。

  这也是司儒之要的结果,他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是经过精密思量,如今果然成功地鼓舞了士气,也为这次的出征找到名正言顺的理由。

  只是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当他正要下高台,骑上马出征时,陆芜这天才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八轮大马车,而前头拉车的,居然还是两批长队的战马。

  “司大人,请上车!”陆芜自以为干了件好事,得意扬扬地掀开了车帘,“这是特地为司大人准备的,这次出征到狼族大本营,沿途必定辛苦,你在这车上要躺就躺、想睡就睡,也不用在马上颠得那么不舒服。”

  司儒之目瞪口呆地瞪着马车,半晌后难以置信的目光慢慢移到她身上,他知道她的用意是想讨好他,但却用了最糟的方法。

  领兵出征,究竟有哪家的元帅会坐在舒适的大马车里指挥作战,然后外头杀得热火朝天,里头睡得四脚朝天?

  见他目光变得凝肃,陆芜不知为什么突然心虚起来,难道弄辆马车给他,又错了吗?

  司儒之不再理会她,刻意大声说道:“给我解下战马!”

  陆芜瞪大眼,“少了马,这车要怎么跑呢?”

  “大伙儿骑马,我就骑马,大伙儿睡地上,我就睡地上,我司儒之领兵,必与众兵士同甘共苦,绝不会贪图舒适!”

  “可是你这文人,要骑这么久的马……何况是你自己说你这人很懒的嘛……”陆芜咕哝着。

  司儒之表情霎时变得铁青,直接厉声斥责她,“身为主帅,若不能事事以为表率,如何服人?难道众军士都躺着打仗吗?军令如山,你这副元帅更应服从,居然还有那么多理由?”

  “我……”陆芜顿时无语,她不过是想讨好他,谁知道他会生这么大的气?而且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拿她出气,偏偏他是心上人,她又无法反抗他,否则要是换了别人,她不一刀将其砍成两段才怪!

  落寞及难堪的感觉袭上,陆芜觉得心口有点酸,好像小时候自个儿上山去杀熊时,回家讨好父母反被责怪一样,空空的、痛痛的。

  “念你只是初犯,暂不处罚,若再有违令之事,必依军律行刑!”司儒之突然转身对着台下大声说道:“这便是军律,人人都遵守,才能打胜仗!不听令就只有失败的下场,你们是想成功还是失败?”

  “要成功!我们要抢回牛羊、救回亲人!”台下的兵士激动地大吼着。

  “好,出发!”

  司儒之下了出兵令,接着不再看陆芜一眼,迳自下台坐上亲兵为他备置的骏马。陆芜见状,急忙叫人撤下马车,自个儿也急忙策马跟上。

  他……该不会不想她了吧?

  傻头傻脑的陆芜只能暗自担心,却又不敢直接问他,再加上方才被他斥责,那种酸楚的感觉久久挥之不去,因此一路上表情落寞,完全失却过去出征时那种意气风发。

  总是在她后面的金不换,将一切全看在眼里,却也只能长长地叹口气。男女之事……果然复杂啊!

  军行二十日,渐渐深入大漠,树林没有了,城市没有了,一眼望过去尽是黄澄澄的沙,风一吹起,磨得脸生疼。幸亏金虎族人长年与狼族交战,早已习惯这种气候,否则白日奇热晚上奇冷,光是适应天气就能搞死一堆人。

  但司儒之这个中原来的文人就惨了,为了鼓舞士气身先士卒骑马,结果就是挂在马上摇摇欲坠。幸亏有他的亲兵支持,也幸好他虽养尊处优,但在金虎族这强调武勇的地方生活,也学了几个简单把式,对于强身健体有莫大助益,因此才能撑到现在。

  现在,他开始想念陆芜那辆马车了,只是有口难言,他还得当全军的表率呢!

  这几十天来,除了军事,他不再和陆芜说其他的话,怕影响自己的心情,更怕误导了她,让她一个忘情,又做出像准备马车那类出格的事。然而陆芜脸上的笑容日渐消失,却也是显而易见的。

  他不希望伤她的心,却又必须伤她的心。

  金虎族的向导是个老手了,他领着全军沿着古河道走,偶尔能寻得水源,因此还不至于全军疲累到无法战斗的地步。在与凉州军约定的时程内,金虎族终于来到了一处绿州,旁边甚至还有小小的林子,司儒之立刻命全军驻扎。

  他知道,养精蓄锐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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