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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我是说,你们手里的棒球棒尽管冲我来好了,今天的事我们是私了,黑虎帮日后绝对不会找你们麻烦!这样,你们可以交差了吧。”

  “凌二少,你可要想清楚啊,”头目狞笑着走向凌希,“你应该知道,我们早就受不了你那跋扈的模样了……”他用球棒戳住了凌希的下巴。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凌希瞪了他一眼,转头看着谢语恬,“你可以走了。不过别忘了,今天的事,我会在你身上补回来的。”

  混混们一阵怪叫,谢语恬身边的包围圈散开了,“谢检控官,很遗憾,你还没有凌二爷值钱!看哪,黑虎帮的二少爷向我们青龙帮低头了!”头目扬起棒球棒,像打全垒打似的,狠狠击到了凌希头上。凌希身不由己地跪了下来。众人一阵狂笑。

  谢语恬惊叫了一声。凌希抬起头,头上的血汩汩地流了下来,模糊了他的眼睛。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注视着谢语恬。从他清澈的瞳孔了,谢语恬明白他在叫她走。

  一只无形的手残酷地揪着谢语恬的心。她咬咬牙,僵直地转身投入黑暗中。

  谢语恬踉踉跄跄地跑在寂静的大街上。她无数次狂开手机,但是手机一点反应都没有,“可恶!”她用力把手机掷在地上。仓惶四顾,没有一个公共电话亭。她失望地叫着“救命”,但是,没有一个人响应。她脑中一片空白,离开凌希时身后传来的那声棍棒敲在身体上的闷响,像鬼魅一般萦绕在她的心头。

  “快!快!快!”她不断地对自己说,步子越来越快。

  终于,一个身着制服的人影出现在街道的尽头。“巡逻警察!”谢语恬心中狂喜,本来已经疲惫下来的双腿重新又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像百米冲刺一般向巡警奔了过去。

  “小姐,没事吧?”深夜里一个单身女子如惊弓之鸟地跑着,巡警吃了一惊。

  “我没事,有人在前面被黑道分子围殴,我带你去!”谢语恬喘息着,尽量清晰地把事情简述给巡警。

  巡警干练地拿出对讲机,向总部汇报。谢语恬着急地看着他不紧不慢的样子,不住地出声催促:“请您快点,就要来不及了!”

  响亮的警笛划破夜空。谢语恬领着巡警来到了那个黑暗的拐角处。听到警笛,青龙帮的打手们马上把手中的棍棒一扔,撒腿就跑。闻讯赶来的巡逻警察兵分几路,追逐着他们。谢语恬完全没有留意到那些混混们落荒而逃的可笑模样,她怔怔地向倒在地上的凌希走了过去

  浑身都脏兮兮的,一只胳膊扭着,窝在了身子下面,角度非常奇怪;半个脸糊上了血,看不清眼睛,不知道他是清醒还是陷入了昏迷。谢语恬颤抖着蹲下了身子,轻轻叫了声:“凌希。”没有任何反应,地上的男人动也没动。谢语恬提高了音量,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反应。

  谢语恬的眼眶湿润了,她的心脏几乎停住跳动了,地上这个脆弱的躯体夺去了她所有的感情。她执拗地呼唤着凌希的名字,楔而不舍地,她忽然迫切地希望这个自己曾经怨恨过、害怕过的男人睁开眼睛——她只想看看那双清澈的黑眼睛。

  凌希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海洋里,一直漂浮着,没有边际。他身上所有的感官都闭塞了:他看不见,因为一团红雾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听不到人声,因为上百个闹钟一起在他耳边或远或近的吼叫;除了刺鼻的血腥味,他的鼻腔里没有其它感觉;他知道自己应该感到疼,但是他浑身上下都麻木了,好像是一块木板……他累了,好像就这么顺水飘流着,就这样一直飘流着……

  “凌希!”在耳际杂乱的轰鸣中,一个声音远远地飘了过来。他木然地听着,“凌希”是什么?他模模糊糊地想着。耳鸣更厉害了,别吵了,我好累,就让我这样飘下去好了。“凌希!”楔而不舍的声音撞击着他的鼓膜。声音渐渐变得真切了,坚强中带着哭腔,分外的令人心碎。好吧,你想叫就叫吧,我不在乎了。凌希在心中喃喃自语,他心软了。

  “凌希——希——”声音曲曲折折地传来,很好听,居然把先前上百个闹钟的响声压制下去了。温柔而脆弱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熟悉的令人心痛。对了,我的名字……我是谁?凌希麻木的神经轻轻跳动着,啊,是了,我就是凌希。谁在叫我?他的眼皮抖了抖,但是怎么也无法赶走索绕在眼前的红色阴翳,“谁?是谁?”他的嘴唇不易察觉地蠕动着。

  一滴液体落在了他早已没有任何感觉的脸庞上。温暖的液体奇迹般地唤回了他涣散的意识。“啊,对了,恬恬!我不能就这样躺着……不知道她逃脱了吗?我不能就这样躺着……”他努力地动着,但是一切都是徒劳,身体仿佛被10吨重的石头压住了,不但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疼痛的感觉向惊涛骇浪一般向他袭了过来,他无法招架,鼻翼痛苦地一张一合,他无法呼吸!谁能帮帮他……

  头上火辣辣地刺痛着,让他打了激灵。飓风般的痛觉神奇地随着这种感觉的到来隐去了。和刚才相比,头上的疼痛根本算不了什么。倏地,他睁开了眼睛——

  一张脸出现在他眼前。几乎没有形状,朦朦胧胧的这是一团红色的影子。他费力地眨着眼。眼睛黏黏的,怎么也不能完全张开,好像有一只红色的手用力地捂住了他的眼睛。凌希呻吟着、扭动着,他不愿意被这只手控制住,他想看看,他想睁开眼睛看一看……

  头上的血淌了下来,流过脸上半干涸的血块,淌在了颊边。温热的触感让他的感官恢复了些知觉。他奋力地想仰起头——

  “别动!”一个柔和的声音命令着。他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头上流血的伤口被人紧紧地按住了。原来,这就是刚才那火辣辣的刺痛感觉的来源。迷蒙中,透过自己的眼睫毛,他发现一个瘦削的身子朝他俯了下来。与此同时,一个声音温和的在他耳畔响起:“别动,好好躺着。什么都不用担心……”

  一滴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凌希的脸上。顿时,他的心中一片清明。这是恬恬的声音!瞬间,他放松了。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很舒服。柔若无骨的手温馨的划过他的鼻于、划过他的嘴唇……很温暖、很舒服。像在海上飘流的人终于接触到了陆地一般,凌希安然地再次昏睡了过去。

  方羿风的妻子、急诊医生肖铃童出现在谢语恬的视线中。她迅速站了起来,“铃童,他怎么样了?”

  肖铃童微微一笑,笑容里有着一贯的俏皮,“这个病人不愧是黑道大哥,很有打架的经验,他牺牲了左手来保护肋骨,虽然左手骨折,但是肋骨仅仅是有裂痕而已,换了普通人早就断了好几根肋骨了。说不定还伤及内脏呢。不过,他头部的伤不轻,有比较严重的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一阵子。现在他已经完全醒了,神志还算清楚。他清醒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你在哪里。”肖铃重冲谢语恬眨了眨眼睛。

  谢语恬的脸红了,她即羞赧又着急地问:“那你有没有……”

  肖铃童潇洒地摆了摆手,“依照谢检控官的吩咐,小女子早就告诉他你根本就没有在医院出现,不知道你在哪里了。但他说他记得在上救护车前你在他身边呆过。”

  谢语恬紧张了,“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很可能是他的幻觉,因为他脑震荡了。他听了有些恍惚,似乎自己也不能肯定。不过,在我的伶牙俐齿之下,他终于确定你不在事故现场了。”肖铃童俏皮的脸上得意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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