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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谢语恬皱着眉头,辛苦地呻吟着。她根本就搞不清楚状况嘛。

  “好了,好了,要医生出诊是吗?”凌希没好气地走出客厅,拿过电话拨了一个他熟识的家庭医生的号码。

  朦朦胧胧中,谢语恬张开了眼睛。眼睛有点干涩,不太舒服。她咽了口口水,喉咙刺痛刺痛的,痛感混着干渴,她忍不住轻轻喊了起来:“水……”

  很快,一只胳膊挽起了她,一杯水递到了她的面前。她不顾喉咙的疼痛,大口大口地咽了下去。温热的水滋润着口腔,让她疲惫、虚弱的身体感觉好多了。她长出了口气,下意识地依偎在挽她起来的那条胳膊上。睡意向她袭来,她静静地合上了眼皮。

  这个怀抱很温暖,是谁在搂着她?是爸爸吗?不对,他在医院。是阿方吗?也不对,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而这个人没有,他的味道很纯正,很柔和。

  她睁了睁眼,在迷离的视线中寻找着身边人的影像。她看到了一个挺直的鼻梁,一只轮廓鲜明的耳朵,一个立体感很强的侧面,一只清澈的眼睛。抱着他的人毫无疑问,是个男人。在她印象中,好像没有一位熟悉的男性有一双这样清澈、明亮的眼睛。这双眼睛简直可以点亮别人的希望。

  “你是谁?”她从干裂的嘴唇里吐出了三个字。

  “不认得我了,恬恬?”

  声音有点熟,但是还是不知道是谁。能叫自己“恬恬”的人,都是自己很亲昵的人,尤其是男人。谢语恬费力地欠了欠身,努力地辨认着他。

  虽然有点沧桑感,男人的样子依然很英俊。她终于看清楚了。但是,下一秒,她就感到了一丝恐惧。眼前的男人是那个常常威胁自己生命的人——黑虎帮的“骑士”,凌希。

  谢语恬悚然。她倏地挣扎开去,坐直了身子。“你……你怎么在我家?”

  “恬恬,你扁桃腺发炎,烧到40度。我好心想送你到医院,你却不肯,嚷着要出诊。没办法,我只好把我们家的家庭医生请来了。从昨晚在现在,你已经睡了13个小时了。”

  “干吗叫我‘恬恬’?谁和你这么亲热了?”谢语恬厉声说道。

  凌希一副活见鬼的样子,“小姐,是你总嚷着‘叫我恬恬’的!你以为我愿意啊?”

  谢语恬有点脸红,他好像没有撒谎,自己确实不喜欢去医院,也不喜欢朋友叫自己的全名。想不到自己在病中竟然如此失态。更要命的是,自从父母出了车祸,自己接二连三地在敌人面前露出最软弱的一面。看来,以后,自己和凌希的“死亡游戏”很难玩下去。

  她勉力撑起身子,光着脚站在地上,礼貌地向凌希说道:“谢谢你连续帮了我两次。”她向门外伸了伸手,意思很明显——送客了。

  凌希看着她颤悠悠地站着,心里莫名其妙地涌现出一股一股的恼怒感。这个女人就是好逞强。他愤然挥手,“我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不受欢迎!”他大步大步向门外走去,蹬得本地板“噔噔噔”地响。

  拉开了大门,他才想起来,忘了告诉她,药放在哪里了。以谢语恬的个性,他肯定她马上就会倒头大睡。这样以来,好不容易退了的烧又会烧起来了。“嘿,我管这么多干吗?人家都送客了!”他悻悻地暗骂了一句,要出门去。这些天来,他在谢语恬面前冷酷的形象可能早就荡然无存了。

  他还是停住了。俗话说,送佛送到西。反正形象都没有了,也不欠这么一会。他对自己解释着。在过去的13个小时里,他充分体会到了女性的脆弱和无助。男人的英雄感油然而生。当谢语恬靠在他的胳膊里,缓缓地喝着水的时候,他突然感到,卸下了一切装束,她确实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柔弱女人。

  他又回到了房间。谢语恬歪坐在床上,右手揉着嗓子,眉头颦着,一副很难受的样子。看到他去而复返,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想立刻站起来,但是力不从心,站起来的姿势很狼狈,很难看。

  他叹了口气,“喉咙还是很疼吗?刚才医生给你打了支青霉素。他吩咐我等你醒了给你吃些药的。你等一下,我去拿。”他熟门熟路地走到厨房,重新倒了一杯开水,顺带拿了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出来。

  “医生说这些药最好不要空腹吃。”

  谢语恬戒备地看着他。凌希无奈地笑了笑,“得了,我才不屑下毒呢。如果我要杀你,刚才你已经死了一万次了。”

  谢语恬犹豫着。凌希不再理她。他大大咧咧地说:“耳朵侧过来一点。”心神恍惚的谢语恬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她陡然感到凌希把什么东西搁在了她耳朵里,还没有反应过来,“嘀”的一声,凌希说道:“好了。”他把一只在耳朵测体温的探热器拿到自己眼前,仔细地看了看。“唔,还是有点烧。37.9度。不过,对比方才还是好多了。”

  谢语恬愣愣地望着他,好像他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话似的。她过去从来无法想象,一脸暴戾之气的凌希居然会这样体贴地照顾别人。现在的他,看起来有点像……有点像忙碌唠叨的大妈。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了扬。

  凌希压根没有察觉到她的想法。他把碗送到谢语恬面前,“吃点瑶柱粥吧。”

  “你熬……熬的?”谢语恬有点口吃,她才不相信一个黑社会人物会熬粥呢!

  发觉到她的吃惊,凌希掩饰似的耸了耸肩。糟糕,自己冷血黑社会的形象看来是体无完肤了。他有意岔开话题:“现在吃不烫,刚刚好。恬恬。”话一出口,他就暗呼要命,这十多个小时里,“被逼”叫她“恬恬”叫惯了,以致一开口发现不应该的时候,已经改不了了。

  谢语恬同样很窘,顺手接过那碗粥,她乖乖地吃了一口,她委实有点饿了。

  凌希看到她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不觉惊奇,自己的手艺从来都是不错的啊。连大哥家里的菲律宾女佣都说要向他请教两手。自己的小外甥乐乐一见自己下厨就欢呼雀跃的。就算这次的粥自己熬得不这么样,但也不至于要像谢语恬那样把眉头皱得死死的吧?!

  “怎么样?很难吃吗?”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很好啊!”谢语恬说完了这句肯定的话,却把碗放下了。

  “那……”他眼光扫了扫那碗几乎没有动过的粥。

  谢语恬恍然大悟,“喔,你熬的粥很好吃。又绵又滑。但是我的喉咙疼死了,一咽下去像针扎似的。”她连忙解释着。

  “原来是这样。”他松了口气,“但是你多少还是得吃点。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

  谢语恬摇了摇头,“等会儿吧,我现在喉咙还很疼。”

  凌希没由来地感到生气,他大声地说:“别总像个小孩子似的。你是检控官!不是任意使性子的小姑娘!吃下去!这是为了你自己!”

  在凌希那双漂亮的眼睛逼视下,谢语恬乖乖地端起了碗。她不敢再盯着凌希的那双眼睛看,他的双眼有着一种力量,一种让人服从的力量。但是,这和黑道老大那种凌厉的眼神不同,他的眼神中的侵略性没有那么外露,但是,他的眼神能够使人不知不觉地沉沦。

  听话地忍着喉咙的阵阵刺痛,她吃完了一碗粥。吞服了一大堆药片后,她的睡意又上来了,迷迷糊糊地沉沉睡去。她只记得在睡着前,凌希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很温柔,“睡吧,多睡会,明天就会好了,可以到医院去看你爸妈了。”

  当谢语恬再次睁开眼,偌大的屋子只剩下了她一个。但是,满屋子都留下了凌希的痕迹:床头柜上放着几种药,和一杯水,杯子下面压着一张纸,上面详细地写着各种药每天吃几次,每次吃的剂量是多少;厨房里放着一锅粥,碗碟什么的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客厅里散落的苹果早就捡了起来,漂亮地摆在了餐桌上……看着这一切,谢语恬怎么都无法将会做这些琐碎小事的男人和那个经常叫她想象一下自己临死的瞬间的可怕男人联系起来。她拿着留有凌希笔迹的那张纸,看着上面苍劲有力的字迹,百思不得其解。

  快整整两天没有到医院看双亲了,惟恐他们担心,谢语恬不顾依然有些虚弱的身子,拿着桌上的苹果,就往医院里跑。自己给父母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她不想再增添他们的烦恼。一路上,她踌躇着应该找个什么借口来解释自己出去买个苹果,一买就买了两天。

  推开病房的门,母亲正在看电视,父亲正在看报纸。谢语恬不快地夺过父亲手里的报纸,埋怨地说:“爸,你刚刚撞了头,有脑震荡,现在不应该看报伤神的。好好静养一下不好吗?”

  谢爸爸慈爱地看着女儿,笑嘻嘻地说:“好了,好了,我的女儿不满了。”

  “爸!”谢语恬笑了,她掏出两只苹果,“妈妈爸爸,我洗个苹果给你们吃。”

  她微笑着看了看妈妈,眼光一扫,落在了病床前的小桌子上,几个半红半青的苹果赫然出现在她眼前。“妈,这是怎么一回事?”她错愕地问着正在沉迷于肥皂剧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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