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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尔看着她的脸庞,摇了摇头,“看来,小姐还是对陋室感到满意的……”

  “啊!”格蕾丝尖叫了一声,“你有一个很漂亮的窗台!”她直奔窗台而去。这几乎是一面落地窗,窗帘选用了米黄色的纱质布料,影影绰绰地透视出佛罗伦萨美丽的夜景。一块完整的黑色大理石镶嵌在窗台上,上面摆着三个舒适的靠枕,和一盏小小的台灯,可以想象出,赫尔闲暇时会半躺半坐在窗台上,倚靠着一堆靠垫,曲起长腿,悠闲地读书。

  格蕾丝惊呼着侧坐在大理石台面上,撩起窗帘,兴致勃勃地看着楼下春雨过后的街景。

  赫尔有了一种隐私被侵犯的感觉,那是他放松的私人领地。他尽量不去想,走进卧室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又要到浴室里洗刷一番——刚才被电击棒击倒在地上,弄得他全身上下脏极了。

  “我去洗个澡,如果你肚子饿了,把批萨盒打开,自己先吃,不用等我。”他吩咐道。

  “好的,谢谢。”格蕾丝回眸一笑,一张脸蛋完全显露在灯光下。

  脸色苍白,嘴唇发青,面对着这张楚楚可怜的脸,赫尔心里很不舒服,“你冷吗?”他问。

  “还好,你家里很暖和。”

  “你先洗个澡吧,我借衣服给你,大是大了些,不过,不出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赫尔晃了晃手里的衣服。

  格蕾丝犹豫着,半晌,还是沉稳地回答:“不用,我很好。”

  她又怕我图谋不轨了!赫尔不悦地想。他粗鲁地把衣服放进浴室里,“小姐,我可不想你在我家里得了个肺炎什么的病,半夜里还拖累我送你进医院。放心,我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

  格蕾丝看着赫尔脸上愤怒而受伤害的表情,沉吟了片刻,展颜而笑,“好的,也许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也许?赫尔不高兴极了。他本来就是君子啊,“对不起,小姐,你瘦不拉叽的,我才不感兴趣呢。”他说了句刻薄话。

  格蕾丝忍让地微笑着,似乎在不停地展现她的宽宏大量。

  赫尔觉得自己的身高正在一毫米一毫米地缩小当中。

  “谢谢你,那我去洗澡了。”她礼貌地欠了欠身。

  “唉,防狼电击棒别带进去,碰到水可不是好玩的。”赫尔不放心地叮嘱,这女孩随时都有意想不到的花样。

  “我不会的。”格蕾丝莞尔,迈着端庄的步子向浴室走去。

  二十分钟后,浴室的门打开了,赫尔满意地看见格蕾丝带着一股热气从里面出来,雪白的脸上红扑扑的,泛着健康的光泽,“喏,吃吧。”他扬了扬下巴,指着餐桌上的两个碟子。在黑桃木的餐桌上,单调地摆了两个盘子,一个盘子里放了半个批萨,中间有一支番茄酱和一瓶芝士碎。

  “谢谢。”格蕾丝点了点头,轻盈地挨到桌边坐下。

  赫尔抓过盘子,往里面倒了点番茄酱,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用手抓着吃了起来。他的肚子早就“咕咕”作响了,刚才格蕾丝在里面洗澡的时候,他用了极大的毅力,才没有让自己伸手抓一块批萨,自顾自先吃起来。这样的话,又要在这位优雅小姐面前丢脸了。现在,他用盘子盛着批萨,够高贵了吧?“你要看哪个频道?”他嘴里起劲地嚼着,一手抓着剩下的批萨,一手按着电视遥控器。

  “随便就可以了。”温文的话语从身后传来。赫尔随意地回头望了一眼。顿时,他傻眼了。格蕾丝坐在餐桌前,脊背挺得笔直,优雅的颈项曲线在赫尔宽大的旧运动衫下隐隐而现。她还是那副高不可攀的样子,含笑望着眼前的盘子。

  “天哪……”赫尔哀鸣一声。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有人像看情人一样看自己的食物的吗?她又怎么了?“你有什么需要吗?”他有气无力地问。

  “请问……”格蕾丝犹豫着,说道,“能给我一副刀叉吗?”

  天哪,吃批萨要用刀叉?!赫尔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被番茄酱弄得脏兮兮的手,自卑感油然而生,“有、有、有。”他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死乞白赖地走进厨房里,用三秒钟拿了一副刀叉,又用三分钟考虑了一下到底要不要顺便拿一副给自己。

  最后,他还是只拿了一副刀叉给格蕾丝。他无法想象自己用刀叉吃批萨的景象。

  餐桌边,格蕾丝安静地等待着。看见他出来,立刻报以感谢的微笑,丝毫没有问他为什么进去了如此之久。

  赫尔红着脸,把刀叉递给了格蕾丝。他迟迟疑疑地问:“其实……你……可以到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批萨的……”

  “啊,谢谢,我习惯了。”

  赫尔的脸更红了些。他斜眼偷看格蕾丝吃东西的模样,试图寻找一丝不那么完美的迹象。可是,他彻底绝望了。格蕾丝好像是为餐桌礼仪而出生的一样。她斯文地运用着刀叉,把批萨细心地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用叉子叉住,优雅地送入樱桃小口中,用刀叉的手臂曲线要多淑女就有多淑女。在尊贵的淑女面前,赫尔沦落成为了村野匹夫。

  赫尔无趣地讪笑着,回到了沙发上,机械地吃着盘子里的批萨。香喷喷的批萨吃在嘴里,味如嚼腊。

  一顿饭悄然无声地进行着,赫尔的功夫完全放在了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发出咀嚼的声音上。他率先吃完,便冲进浴室,狠狠地擦洗了自己的身体一遍。明天一定要把那淑女请走,他无奈地想着。不然的话,只有在浴室里,他才会没那么自卑。唉,好人难做啊。

  出了浴室,格蕾丝已经吃完了,正娴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赫尔随手搁在茶几上的空盘子被她整齐地放在了餐桌上——仅此而已。

  “唉,我差点忘了,我是仆人。”赫尔叹息着,把盘子拿到厨房里,心甘情愿地洗刷起来,扮演着灰姑娘的男装版。

  不行!不能再让格蕾丝牵着他的鼻子走了。想电击他就给他来一下,要吃饭却不会洗盘子……必须反被动为主动,立刻打发她去睡觉!

  拿定主意,赫尔直奔卧室,从里面取出一张被子和一个枕头,“啪”的一下扔在了沙发上,“你可以睡觉了,我把被褥拿了出来。”

  “好,谢谢。”蒙娜丽莎再现,不过神秘的微笑对于赫尔来说,已经变得可怕了。

  沉默着。格蕾丝耐心地端坐在沙发上,赫尔则耐心地站在她面前。

  三分钟之后——

  “格蕾丝,你睡觉吧。”

  “好的。”

  “那你怎么不动啊?又是什么地方不满意了?”

  “可是……你在这里,我……我睡不着。”

  赫尔又有了被电击的感觉。头好昏哪……“难道你要我躲进浴室里不成?”

  “那也不用……”

  “罢了,罢了,我先躲进去好了。”赫尔摆摆手,打断了格蕾丝的话。

  进了浴室,赫尔气冲冲地关上了门。蓦地,门缝里的光线骤然消失,门外漆黑一片。搞什么?停电?!“哗啦”一下,赫尔把门拉开了。他一阵风似的冲到客厅电灯开关前,一按,满室辉煌。奇怪了,没有停电啊?赫尔皱起了眉头。

  “啊!”一个尖锐慌乱的声音随着灯亮而响起。格蕾丝颤巍巍地抓着被子,像受惊的小兔子似的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赫尔终于看见她除了淑女表情之外的模样了——虽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你怎么了?”他又好气又好笑地问。

  “睡觉啊。”格蕾丝回答得很委屈。不是他让她睡觉的吗?

  “啊……”赫尔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自己不走开,格蕾丝就不愿意动。他哈哈大笑了起来,“这被褥是我自己用的,给你用的在里面,放心,很干净的。你是淑女,我怎么会让你睡沙发?”

  “你是说——让我睡里面?”格蕾丝难以置信地睁大了蓝绿色的眼睛。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大方的人?请人到家里住,还附送床铺?现代浪漫电影她看得也不少,如果不是对女孩有意,哪会有这样的男人?她狐疑地看了赫尔一眼。

  赫尔露齿一笑。君子坦荡荡嘛。

  格蕾丝的脸“刷”地红了。她垂着脑袋,低低地说了声“谢谢”,向卧房走去。脚步仓促不安,丝毫没有了四平八稳的高雅架势。

  “这才像个二十岁的女孩嘛。”赫尔老气横秋地感叹着,心情一片大好。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

  格蕾丝拉开了卧室的门。她的眼睛有些浮肿,昨天晚上一夜辗转,似乎朦胧地睡了一些时候,可是,她不习惯陌生的床铺,很不舒服。

  她脚步不稳地向浴室走去,“啊……”她打了个哈欠,眼睛有些迷糊。

  “砰!”格蕾丝撞在了一堵墙上。这是一堵有弹性的墙。

  “啊!”

  “哇!”

  两声叫喊此起彼伏。

  “你怎么这么早?现在很少有人这么早起的!”赫尔摸着暗暗生疼的胸口,难以置信地说。

  “我……我习惯了。你的头发好像……”格蕾丝咽着口水,竭力不去看赫尔惨不忍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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