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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深夜,一道纤细的人影,踏过被火光照亮的石砖,穿过空无一人的大厅,无声的来到木椅旁边。

  几乎在那人出现的瞬间,金凛就醒了。他的双眼仍闭着,垂落在木椅后的左手,却已经握住刀柄。

  直到,他闻见了那阵芬芳。那阵比花香更柔、比花香更淡,比花香更让人难忘的香气……☆请支持四月天☆

  金凛全身紧绷,纵然紧闭着眼,却更敏锐的察觉到,她的靠近、她的迟疑、她身上的淡淡香气。

  未被火焰烧灼的指尖,悄悄的、试探的,轻触着他的发,发现他毫无反应后,才确定他已陷入沉睡。

  软软的指,有着轻微的颤抖。

  抚过他的下颚、他的肩、他的手臂,最后来到他的手腕,在那道狰狞的旧伤上徘徊不去。

  她轻抚着那道伤痕,甚至低下头,在他的伤痕上,印下她的吻。几滴热烫的泪,滴落在他的肌肤上。

  他想阻止她,却又无能为力。

  那柔柔的吻,落到他的发间,像是不愿意惊醒他似的,只是轻轻拂过。他听见了她的声音。

  “相信我……”那声音很低很低,却比千军万马更有力,深深震动了他的心,让他的防备上崩瓦解。“凛,我爱你,相信我……”

  白雪逐渐积深的那个冬季,幽兰将他的戒指,以巴娜给的红绳挂回颈间。

  人们对她的态度,也因金凛的态度而改变,除了巴娜依旧会指使她之外,多数的人都从鄙夷冷漠,转变成些许的畏惧和闪避,不敢再任意欺凌她。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怀抱着希望,感觉到金凛一点一滴的软化。

  他的面容仍然冷硬,口吻仍旧疏离。但黑眸之中,不再藏有灼人的恨意,他不愿意接受她的抚触,却又在深夜,以为她熟睡的时候,悄悄来到床畔,无言的、仔细的,用指描绘她每一根发。

  每一晚,她都听见叹息。

  每一晚,她都在等待,他即将落下的吻。

  每一晚,她都在失望中睡去。

  爱恨都模糊的边界,他们像是有机会重新认识对方。白天里,她看着他统领鹰族,号令众人,处事果决,那双黑眸如此坚定,像是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不存半点疑问。

  只有在看见她时,黑眸里的坚定,会有所松动,泄漏出某些她曾经非常熟悉的热烈温度。她的注目,每每都让他急忙转开视线,但在她不经意时,总还能发现,他的视线不曾离开过她。

  有某种东西,一点一滴的从他眼里消失了。同时,也有某种东西,一点一滴的从他眼里复活。

  幽兰克制着,不主动开口,不主动接近他。许久前某夜,她曾溜出石屋,趁他沉睡时,靠在他耳畔低语着她最诚挚的希望,以及最无悔的爱恋。第二天夜里,他却离开大厅,再也不在那儿过夜。

  他听见了吗?

  他是醒着吗?

  她忐忑的期待着,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会从那双黑眸里,看见更多曾迷醉她的温柔。

  直到那一夜,某个不速之客,闯进了石屋。

  那个人毁了她的期待。也毁了一切。

  当厚重的掌,盖住幽兰的口鼻时,她被从睡梦中惊醒。石屋里幽暗无光,她一时也看不清,是谁捣着了她。

  “安静!”沙哑的声音,说着南国的语言,她先前从来不曾听过。

  幽兰挣扎着,那人的动作却更快,轻易就制住她。

  “小姐,请放心,我是南国人。”那人压低声音,用语恭敬,动作却大胆得近乎冒犯。“是中堂派我来的。”他低语,才敢松手。

  中堂?

  是哥哥?

  幽兰半坐起身子,诧异的看着,那个贸然闯进来的男人。那人一身黑衣,穿著北国寻常可见的兽皮衣,帽兜压得很低,双眼闪烁不定。

  “我是来救小姐的,快,跟我来。”他说道,不由分说的扯住她的手腕,逼得她下了床,连鞋也没穿,就踉舱的被拖往房门。

  不,她得留下来和金凛解释,他好不容易才软化的。

  “不、不,等一下——”她惊慌的道:“拜托你,我还不能走!你放开我——”

  他猛然捣住了她的嘴,焦急的道:“小姐,你小声点,要是被人发现,我们就死定了!”

  惊觉这人若被发现,随时会被杀掉,她不由得安静了下来,但那人却再次拖着她往外走。

  “不,等等!你放开我!”她小声的拒绝,用力挣扎着,却摆脱不了男人强大的力量,娇小的身子被硬拉着,离开了石屋。

  寒夜里,冷意沁人。

  幽兰只穿着单衣,连鞋都没穿,就被扯着一路往下走。迎面而来的寒意,让她瑟瑟发抖,指尖与双脚,都像是要冻僵似的。

  “我不能走,你回去,你自己回去就好!”她焦急的重申,急著要说服这个男人。“这一切都是误会,金凛只是误会我了,我必须留下来,等到误会解开——”她不能走,要是现在离开,她的期盼、努力,都将化为乌有。

  男人却置若罔闻。

  他四下张望着,因为她的挣扎,眼中闪过浓浓不耐。

  黑夜,笼罩着这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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