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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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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不是寻常人,他早已知道,主公对她动了情,所以才会搜罗到所有证据,确定她的毒计,有了十成十的把握后,才来呈报。 但是,他这一步,很可能下错了。 该死! 他原本以为,主公只是把她,当作幽兰的替身。 但是,当他看见了,主公脸上狠厉的表情,才赫然惊晓,自己根本错估了,沉香在主公心里的分量。 只是替身,不会牵心动魂,更不会让关靖这么动摇,还乱了心。 随侍多年,他能看穿,主公的真正情绪,就算主公刻意掩饰,能够骗过世上的任何人,也骗不过他。 厅堂之中,韩良跪坐原地,慢慢握紧拳头。 这一刹那,他才惊觉,自己不该来呈报关靖,而是早该在确定她的罪名之后,先下手为强,杀了她再说。 那个女人,是个心腹大患。比起她用的毒,她的人,对主公来说,更是危险不知多少倍。 他的额上,隐隐浮现青筋,悔恨自己的失误,竟失去杀她的大好机会。 此时此刻,要抢在主公见到沉香前,先将她杀死,根本来不及了。更糟糕的是,跟随关靖这么久,身为关靖最信任的谋士,几乎不曾错判关靖想法的他,现在竟也不能确定,关靖究竟会怎么做。 是留? 还是杀? 是折磨致死,还是一刀了断? 抑或是……抑或是…… 韩良猜不透,带着骇人厉色,会震动到忘了保持冷静、不泄漏真正情绪的关靖,心中真正的想法。 这是他头一次,看见关靖如此失控。就连当初,幽兰病死的时候,关靖的反应也远比不上此刻。 该死! 他在心中暗咒着,自己的失算。 最好的机会过去了。 如今,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这里等着。 等待结果。 寝居之内,一灯如豆。 窗棂外,呼啸的风也停了。 雪呢?是不是连雪也停了? 沉香跪坐在榻上,蓦地兴起这个念头。 好安静啊! 那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静,就像是这世上,没有了任何的声息,只剩下自己,与身旁的那一盏孤灯。 然后,她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又一步。 那个男人,踩着沈稳的步伐而来。 一步、一步,再一步。 那脚步声,牵引着她的心跳与她的呼吸。 沉香知道,那是他。 那个十年前率领大军,占领北国十六州,十几日之前,又下令数万弓箭手,将景城百姓,屠杀得不剩一人的男人。 她抬起头,凝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听见关靖步步逼近。 不知怎么的,在这个时候,她竟会想起,他坐在营帐的简陋木榻上,身下铺着保暖的皮毛,以掌心揉着太阳穴,另一手朝她伸来,在她没有回应时,嘴角泄漏的那抹苦笑。 仅仅是想到,心,就又痛了。 明明就知道,像他这样的罪人,根本不该仔活在世上,就如她这样的女人,就算是被千刀万剐,死后也无颜面对,冤死的爹娘、兄姊,以及数不尽的枉死冤魂。 脚步声,在门外止停住了。 接着,雕刻着冰裂纹、覆盖着防风厚布的寝居房门,发出咿呀的声响,被人从外推开了。 她看见了关靖,精瘦健壮的身躯就站在门外,俊美的脸上,带着狰狞的微笑,模样比厉鬼更可怕千百倍。 那表情,再无遮掩、再无隐藏,该是他真正的模样吧! 凝望着门外的他,突然之间,她眼眶热烫,几乎就要流下一颗颗的泪水。 并不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今夜就要死在他的手上。而是因为,直到这一瞬间,她才真的领悟,韩良说的没有错,她早已深深的爱上他。 纵然,他可怕残酷、暴虐冷血,她还是愚蠢的、难以自制的,爱上这个邪胜恶鬼、罪比天高,杀人无数、血腥满身的乱世之魔。 冷冷的寒风,夹带着湿泥的气息,从门前窜入,她抬起头来,望进那双凛凛烈烈、锐利逼人的眼睛。 “你在等我吗?”他扭曲着嘴角,步步走近,将香匣放在卧榻上,狰狞的俊脸已逼靠到最近。“我来了。” 热烫的鼻息,灼如箭簇上的火,洒落她的周身,烫得她如被火焚,他锐利的视线,比铁箭还要锋利,无形的戳刺着,他双目滑过的每一处。 相比之下,他的笑声,是那么冷。 “你就连坐着,都美得像幅画。”端坐卧榻上的她,素色的绢袖散在身畔,如蝴蝶的羽翼。跟初见那日,相同。“那两个多月的日子里,你是不是就这么坐在凤城里,想象一日比一日剧烈的头痛,会如何折磨我?” 沙哑的男性嗓音,说出的每个字,都是嘲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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