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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荆大鹏一声狮子吼:“你要是王昭君,我还匈奴王咧!”

  “啊?”姑娘受到惊吓,身子缩了缩。“爷您说什么呀?”

  “你怎么不说你叫玉环?或是飞燕?小乔?大乔?”他念出了女飞贼犯案时用的美人名字。

  “奴家、我、我就叫昭君……”她话未说完,一双泪眼犹盈盈地盯住他,已是拔脚奔出。

  “还跑!”他早就料到她的举动,未料她动作快得惊人,他跑出两大步才攫住她的手腕,大喝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

  “爷您……呜呜!”姑娘让他这一拉,紧抱的包袱掉到地上,神色也转为畏惧。“你抓痛我了,呜……”

  “快说!”

  “救命啊!有坏人!”姑娘大叫,原是柔弱的嗓音变得清亮无比,同时将被抓住的右腕转了个圈,藉此挣开他的掌握,右脚也没闲着,直接踢人。

  “你果然有练过功夫!”荆大鹏轻易闪过她的飞踢,右手仍紧紧箝住她的右腕,再一使力将她拉到身前。

  “哇哇,好痛!”姑娘踉跄了两步,挣不过他的掌握,空着的左手和两脚便胡乱往他身上招呼,嘴里不停地嚷道:“救命啊!坏人欺负弱女子啦!你要敢乱来,我就去告官,告到你倾家荡产、流放边疆、秋后处斩、生了孩子不长屁眼!”

  真是恶毒的女子。他浮起冷笑,站稳脚步,挪动身子转左,再向右,轻松避开了她连续打来的拳头。原来她不是真功夫,只是花拳绣腿的蛮力罢了。

  “你要告官,在这里!”他顺手拂开外袍,给她看腰间的令牌。

  “腰牌?!”她瞪眼看去。“你是捕快?”

  “你识得腰牌?”

  “你们衙门的人挂着腰牌,成天在街上作威作福,我怎会不识?”

  “胡说!”荆大鹏怒道:“你看到谁仗着腰牌作威作福了?不要动!你别浪费力气,乖乖束手就擒,跟我回衙门。”

  “去衙门?我犯了啥罪呀!”姑娘扁了小嘴,转瞬间就泪盈於眶,高亢的声音也变得如泣如诉:“我偷你的钱吗?拿了你的东西吗?还是骗了你的感情?大人哪,你要有证据,不能胡乱栽赃。”

  “你自己心里有数,这一年来,你在路上哭诉身世,骗走多少人的钱?”

  “冤枉啊,大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待我抓你回衙门审问,找来人证指认,与你对质,看你招不招!”

  “啊,我知道了。”她惊恐地道:“你们衙门公人为了比赛捉贼,随便逮了无辜百姓,严刑逼供,屈打成招,你当了抓贼的大英雄,我却深陷黑狱,永不得超生。呜呜,我好命苦啊……哇呜哇呜啊!”

  她索性放声大哭,也不挣扎了,就任他抓着手腕,杵在道上痛哭流涕。

  荆大鹏头痛不已。这女贼怎能说哭就哭?那双大眼睛喷水似地,一下子就濡湿了她的脸孔。也可能哭得多了,她眼眶红,鼻头红,脸颊也红红的,竟显出另一种姑娘家楚楚可怜的娇柔模样。

  他不为所动,他向来不懂什么叫做怜香惜玉;在他眼底,她就是一个以哭泣骗取同情的嫌疑女犯。

  不过,真是吵死了,这女人再哭下去,恐怕山顶的积雪都要崩了;再说他一定要让她知道——

  “住嘴!我荆大鹏绝不做这等有违天理的肮脏事!”

  “荆大鹏?你是南坪县的大鹏铁捕荆大鹏?”她的哭泣倏忽收止,又是那种眨巴眨巴的眼神,直瞧着他不放,好似看到稀奇古怪的人物,一双红咚咚的泪眸绽出惊喜的光采,大叫道:“你真是荆大鹏?!对了,那边是荆家村,你要回家去哦?你不是忙着抓强盗,怎有空回家玩?哎,你怎不早说呢?今日相见,果然雄壮威武,跟传说中的南坪铁捕一个模样。我就说嘛,坏人怎会有这般英武相貌,堂堂正正,走路有风,枉我住在南坪一段时间了,却是到了今日才有缘见到铁捕大人您的英姿啊。”

  她连珠炮似地说个不停,热络得像是碰着了老朋友,想将好几年的话一古脑儿倾倒给他;说到最后,原有的哭音早就转回了高扬清脆的愉快嗓音。

  荆大鹏越听越头痛,正要喝她住口,她又道:“说起南坪铁捕荆大鹏,那是京畿方圆五百里的大人物。你知道你有一首传唱的曲儿吗?我们南坪的小儿都会唱:南坪有铁捕,大鹏展翅飞,威名响当当,坏人吓破胆。南坪有铁捕,大鹏震四方,百姓笑呵呵,安居又乐业……”

  荆大鹏冷冷地看她唱曲儿。他早就放开她的手了,否则让她牵着他的手,比手划脚指指唱唱,成何体统。

  这女子说哭就哭,要笑就笑,收放自如,比唱戏的还厉害百倍,更遑论寻常的良家妇女会有这般能耐,因此他更加确定她是个女贼子。

  是贼就要抓。他叉着双臂,打断她的唱词:“还唱?唱得再多我一样绑你回衙门治罪。”

  “大人冤枉啊,您误会奴家了。”她又变回委屈的嘟嘴表情。

  “误会?饿了三天三夜?跑得很快,力气也很大嘛。”

  “我以为你是坏人呀,我一个女子独自赶路,总得小心为上。”她面带忧色,向他双掌合十道:“捕头大人您行行好,您是大大的好人,施舍我几个小钱,我得赶快回家了。”

  “你爹真的生病?”

  “是的。不然大人您跟我回家,瞧了我爹便知我没有说谎。”

  开玩笑!他好不容易得空回家省亲,还要跟她去西邱县……不对,她先前的说词是家住西邱县,刚刚却自称是南坪人。

  “哦?”他绝对不会吝啬施舍她讯问人犯时的冷笑。“回西邱?还是回南坪?”

  “嘿……”她看着他的冷笑,也跟着傻笑,突然转身就跑。

  “站住!”荆大鹏不料她胆敢再跑,伸手就往她抓去,手指只碰到她的衣袖,又让她给逃脱了。

  这回她拚了命发足狂奔,也不跑村道,而是向旁边休耕的田地窜去。

  她速度快,他的步伐更大,这回他不再避讳男女有别,更不跟她客气,一个纵跳向前,直接将她扑倒在地。

  扑下的瞬间,他感觉好像抱住一根木棍,那份量甚至比衙门的水火棍还轻。

  田野间,冷风吹,解冻的泥土散发出潮湿的味道,他也闻到了某种未曾闻过的气味,有点甜,有点香,带着温暖的气息,不断地钻搔进他的鼻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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