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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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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女子神色茫然,她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陌生到令她害怕。 一股强烈的不适从腹中翻搅而出,直直冲上喉头,她赶紧掩住了嘴,挡住那几欲狂呕吐出的酸水。 昨天早上也是这样。她的月信迟了一个月,她起初以为是生活骤变,寝食难安,影响了日期,但一推算日子回去,她不得不接受事实。 他们很久没同房了,那夜他照样醉醺醺地回来,她正在宽衣,他见了就抱住她,极尽缠绵温存,温柔到她以为他转了性,直到他在睡梦中喊着不知哪个妓女的名字,她瑟缩在棉被里,不觉潸然泪下。 此刻,她的双眸黯淡、神情疲惫,该流的泪早就流完了,破碎的心也已无可弥补,可偏偏在她空洞的体内,竟然开始孕育一个新生命! 她摸向肚子,触感温暖实在,心头一酸,泪水陡然狂泻而下,心疼的不是被休离的自己,而是这个孩儿;他还没出世,爹就不要他了! 晨雾已散,朝阳映透窗纸,大片挥洒进屋,她坐在房里的阴暗处,痴痴面对镜中惨淡的自己,再也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 两年后,京城,刑部郎中薛齐的自宅。 “薛老弟,老朽就这样叫你吧。”卢衡喝了一口茶,拉开笑脸道:“咱是同乡,又难得同时在朝为官,这也是我想跟你结个姻缘的原因啊。” “卢大人好说。”薛齐礼貌地回话,并不正面答应。 这一年来,工部尚书卢衡时常借机亲近他,他并不以为意;就如卢尚书所说,难得同乡在朝为官,平日相聚,一叙同乡情谊也不为过;但很快地,他就知道卢尚书的目的了。 “唉!老朽明白。”卢衡长叹一声,感慨地道:“薛老弟大概要嫌弃我这个女儿是再嫁的,可她离开江家也是不得已。我那万恶不赦的亲家发配边关,不成材的女婿竟也陪着他爹一起去,如今不知死活;而江家宅子被朝廷封了,我可怜的女儿还能往哪里去?唉,当然是回娘家了。” “或许将来卢大人的女婿还是会回来。” “我也不瞒你了。”卢衡又是长吁短叹地道:“姓江的小子不知发了什么失心疯,当年就休了我苦命的女儿,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唉!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差点葬送在江家了,我当爹的心痛哇,不忍见她一生孤苦,想趁她还年轻,再为她寻觅个良缘。” “原来如此。” “薛老弟你放心,我前头都说过了,我这女儿三从四德、温柔贤淑,她生的江家孩子会留在卢家,她嫁过来,只会专心照顾你的儿子,将来还会为薛家生下更多的儿子。” “卢尚书,婚姻大事,兹事体大……” “这个当然。”卢衡立刻抢话,仍是一副讨好的笑脸。“你慢慢考虑。老朽也是为薛老弟你着想,你丧妻多年,也该找个妻子主理家务;太年轻的嘛,没有生养过孩子,怕是不懂得照顾令公子,也怕年少娇生惯养,不会侍奉夫君,我女儿今年二十二,不大不小,正合适。” 送客出门,薛齐的耳根终得清静,他站在院子里,陷入长考。 面对卢尚书突兀的提亲,他大可断然拒绝,完全不怕得罪官居二品的尚书大人,只因为他虽是个正五品的刑部小官,但他却有个当朝最为位高权重的恩师——内阁首辅太师翟天襄。 说是恩师,缘起于当年科考进士及第,派至刑部“观政”,以谈论律政的文章受到当时的刑部尚书翟天襄赏识,多所指导,视为门生;两年后拔擢为六品主事;再三年,为五品郎中。他不负期望,全心钻研朝廷律令,有时亦奉派到地方审案增加历练,一晃眼,他的官路已经走了八年了。 同年进士,有的还在苦苦熬着七品芝麻小知县,他们进京过来拜访或是书信往来时,莫不艳羡他官运奇佳。 秋风呼啸,落叶萧瑟,他望看天际灰沉沉的厚云,不觉轻叹了口气。 世事难两全。官途平顺,婚姻却坎坷;况且,他官途真的平顺吗? “老爷,您怎么站在这里吹风?” “还好,不冷。”薛齐转过身,就见家仆家保牵着玮儿过来。 “我去帮老爷拿披风。”家保十分勤快。 “不用了,我这就进屋。” “那我带少爷去玩。” “家保,你去休息,我见你从早到现在都没歇着。” “喔。”家保搔搔颈子,咧嘴傻笑,忙又转身跑开。“客人走了,我去厅里收拾收拾。” 薛齐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着实感念在心。 家保跟了他十年,从小书僮变成大随从,憨直忠心的个性始终不变;平日跟进跟出,服侍生活起居,空闲下来还会跑去陪玮儿玩耍,简直是将他们父子当成了他生命的全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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