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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非鱼恍然大悟。“原来上回你问我有没有心,就是问我对小惜是否有心?”

  年又魁多了一个女婿,心情既喜且忧,慨叹道:“是啊!小惜本命艰难,最怕遇上情关,以前我算出她十六岁时会遭遇大劫,若是情劫,更是大难,如今终于遇上了。”

  “年伯伯,小惜的命很好啦,现在有我和你疼着,一点也不艰难。再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怎会是大劫呢?”

  “唉!小惜在里头,你们又如何有情人终成眷属?”年又魁望向紧闭的大门,

  无奈地道:“我偷偷跟着县衙的人到这里,本想若到了佛寺尼庵,还可以跟他们说道理,要他们放了小惜;谁知道这是钱家钱庄的别院,铜墙铁壁的,敲门也没人应,我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钱家和县衙勾结,往上告官府,缓不济急,钱可通那只大色狼……”非鱼急了。“要救小惜出来,只能靠自己!”

  “那该怎么救?”年又魁愁眉苦脸。“这院子似乎很大,里头家丁也不少,偷摸进去的话,恐怕还没找到人,就被当贼打死了。”

  “年伯伯,别愁,总有办法进去。”

  “钱可通认得我们,怎会让我们进去?怎么办?怎么办?难道真如我所算,小惜逃不过大劫了一.”

  “哎呀!年伯伯,你算的不准啦!”非鱼咧开大笑容,拍拍他身上的大包袱。

  “有志者,事竟成,且让非鱼天师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如何化?又如何转?”

  “当然是光明正大走进去,给他来个化身七十二变了!”

  别院深处,曲曲折折转了几个角,有一间布置清雅的香闺。

  “小惜妹妹,别这样嘛!”钱可通轻摇折扇,又劝又哄的:“我也是喜欢你,

  这才想办法带你出来,别跟着你那个穷二哥了。瞧瞧这个房间,比你们的小神坛还大,住在这里快活似神仙,你也不用去南海成仙当观音了。”

  小惜不看他,也不说话。

  钱可通往前一步。“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了,可恼我娘赚你的出身和长短脚。不过没关系,你在这里,我娘管不着,也管不着我爹,这是我爹养小妾的别院,我说好说歹才求我爹让你在这儿住下,瞧我为你花了多少心思啊。”

  小惜摸着胸口的八卦香包,仍是默不作声。

  “心疼了吗?”钱可通自作多情地道:“小惜妹妹,你知道我的苦心了?”

  “不知道。”

  “呃?”开口第一句话就来个闭门羹,钱可通懊恼地合起折扇。“为了你,我让鬼打,又让孝女娘娘打,打在我身,难道不疼在你心吗?”

  “那是你自找的。”小惜还是不看他。

  “可恨啊,敬酒不吃吃罚酒。”钱可通扔了折扇,作势扑上去,色迷迷地笑道:“嘻!咱们来洞房花烛,让你尝点甜头,你就不会不睬我了。”

  小惜吓得站起,往房间墙壁靠去。“不要过来!”

  “没办法啊,小惜妹妹像一块甜糕,引得我这只苍蝇愈飞愈近……”

  小惜无路可退,眼见钱可通就要贴到她的身子,毫不迟疑,举起右手,用力咬下指头。

  “哎哟!小惜妹妹,怎么咬指头了?”钱可通大呼小叫的。“流血了,不要让我心疼嘛!对啦,过来让我瞧瞧……”

  小惜伸出手,并不是要让钱可通看她的伤口,而是飞快地以指头在他衣裳画上一道符。

  “嘻嘻!在搔我痒吗?”钱可通低头一看,笑容僵住,倒退一步。“死道姑!你弄脏我的衣服了,这……这是什么?”

  ”这是制住你气血脉络的生死符,如果你敢碰我,我就念咒要你头痛!”

  “你……你别唬我了……”钱可通变了脸色。

  “你不信吗?”小惜双手合十,以最快的速度念了出来!“嗡嘛呢唱咩眸,嗡嘛呢唱咩眸……”

  钱可通不知道她在念什么,只听得音调翻来覆去,铿锵单调,一字一字敲在他脑袋上;再看到身上的血字,那血迹彷佛随着念咒声扩散开来,一点又一点地染红他的衣服,写出一个又一个生死符……

  “哇啊!”他不由得全身发抖,退到门边。“你……你敢施邪术!?”

  小惜双手合得死紧,仍不断念道:“嗡嘛呢喝咩眸,嗡嘛呢唱咩眸……”

  “别念了,”钱可通大叫一声,瞪大眼睛道:“你别想用法术制伏我,我钱可通喜欢的姑娘一定会要到手,你等着!我再找一个更高明的法师来制你,教你乖乖爬上本少爷的床!”

  “少爷!少爷!老爷喊你去,有贵客来了!”一个仆人跑来叫人。

  “哼!”钱可通踏出门外,碰地用力关上门,落了大锁,咬牙切齿地道:“谅你这双长短脚也跑不到哪里去!”

  小惜仍不断地念诵上六字大明咒,直听到外头的脚步声远去,这才停声。

  她扶住墙壁,颓然坐倒,惊惧的泪水不断涌出。

  她好怕,真的好怕!没有二哥在身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记得二哥说过,

  钱可通怕鬼神,她只好以最粗浅的方法暂时吓退他。

  可她唬人的功夫还不到家,万一钱可通识破,霸王硬上弓,那她……

  她握住胸前的八卦香包,泪珠儿滴滴落下。这是百毒不侵的避邪香包,有了二哥的加持祝祷,这香包一定灵验,孝女娘娘一定会保佑她平安无事。

  二哥啊!想到身系囹圄的非鱼,她的泪水再也无法停住了。

  檀香袅绕,满室幽香,这是钱家招待上宾之礼。

  钱老爷坐在上首位置,身边一个美妾正在帮他推拿大腿;钱可通则坐在一边,

  下面还有十来位丫髻和家丁,全部望向那位长相奇异的天竺番僧。

  他肤色黝黑,看不出年纪,眉毛又粗又浓,像两只大扫把,一双眼睛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大时如铜钤,小时如细针,脸上长了一大把卷曲浓密的黑胡子,几乎遮住半张脸,大光头点了九个戒疤,一件僧袍也不穿好,就露出结实黝黑的右肩,看得几个丫鬟脸红心跳,不时偷偷把目光放在那块肌肉上。

  这个“天竺僧”不是别人,正是非鱼乔装而成。

  钱老爷开口问道;“高僧远道而来,还未请教大名。”

  “贫僧叫做阿罗多婆罗优娑婆呵咕噜吐血波罗蜜摩诃噜噜眸有愚。”

  “嘎?!”

  “这番名太长了,简称一声“有愚”,“有”名无实,大智若“愚”也。”

  钱老爷推开美妾,正襟危坐道:“钱某久仰大名,原来是名扬天竺国土的有愚大师。”

  久仰大名才怪!非鱼心里暗笑,仍压低嗓门,变个声音,讲出奇特的口音:““欠老爷”不要客气,贫僧不出名,一年只在夭竺国王面前讲经三十天罢了,吾之师兄还可讲上七七四十九天也。”

  “天竺国果然是佛国胜地,人人皆是神僧圣人。”

  “欠老爷你言重了,贫僧来到中土,言语不熟,无法开坛讲经,只好译经。”

  那个美妾在旁边窃窃私语:“什么欠老爷,是钱老爷才对!”

  钱老爷瞪她一眼!“高僧在这儿,不得无礼。”

  钱可通觉得这个和尚来得莫名其妙,遂问道,“不知大师拜访我们钱家,有何贵事?”

  “贫僧四处云游,一面学习中土语言风俗,一面寻访合适的译经之处,今日走到此处灵山,顿觉神清气爽,佛光普照,再见到贵府宅院仙气十足,心里十分欢喜,特地登门求见,想认识住在里面的仙人。”

  一席话说得钱老爷眉开眼笑,钱可通却是露出不肩的神色。

  “喔,说了一堆好话,是来化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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