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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我……”小惜心头一紧,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幸好我从小受师父虐待,总是叫我缝道袍、缝茶叶枕。”非鱼比手划脚,兴高采烈地道:“小惜你看二哥的手艺如何?不过,头发可难缝了,我得先用布条紧紧裹起来,这才不会松脱,然后再缝到帽……咦?你怎么哭了?”

  “二哥,你剪了头发给我?”小惜哭得唏哩哗啦的。

  “对啊!”

  “可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哎呀!我还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呢,而且我又不是断手断脚,头发剪了,还会再长出来……别哭了啦。”非鱼摸摸小惜的头顶,本想让她开心的,谁知她又哭了。“我剪头发不会痛的,别替二哥难受。”

  “二哥……”

  千言万语无从说起,小惜轻揉长辫,手指抚过辫梢的红色发带,心里又酸又甜,既激动,也感动,从今而后,二哥的头发,娘亲的发带,这两位最疼她的“亲人”将会日夜陪伴她了。

  非鱼仍自顾自地道:“再说啊,我们当道士的常常要挥剑、跳舞、起乩,一场法事做下来,满头大汗,披头散发,比那鬼怪还吓人,我剪短了头发倒轻松凉快……呃,还在哭啊?”

  “二哥,谢谢……”小惜哽咽道。

  “说什么谢谢,二哥疼妹子是天经地义。”非鱼又帮她理妥辫子,从口袋拿出一条帕子往她脸上乱抹。一大清早的,别哭肿眼了,去洗个脸,我们待会儿要见石大哥和石大嫂,然后还要出门找老嫂嫂。”

  “好。”小惜用力点头,露出了十年来最开心、甜美的笑容。

  非鱼眼睛一亮,好像看到了一朵初初绽放的白莲花,花瓣上的露珠就如同滴滴清泪,是曾经哀伤的,也是欣喜的、良善的、纯真的……

  他揉揉眼,又拿帕子擦擦汗——呵!帕子有股清甜的味道,闻了就想到小惜那张娇憨天真的脸孔。

  天气真是太热了,非鱼将帕子收回口袋,敲了自己脑袋一下。小惜也不过才刚进屋,怎么他就开始想再见她了?

  池塘荷花绽放,红的、粉的、白的、紫的,正像年轻小伙子和姑娘的各色心思,热热闹闹地在心田里滋长呢。

  一个月后。

  一间大庙座落江边山上,气势雄伟,香火鼎盛。

  江水渺渺,江风猎猎,小惜的辫子吹扬而起,在她胸前飘飘拂动。

  非鱼紧握住小惜的手,慢慢带她爬上阶梯。“小心走,这石阶陡。”

  “二哥,别……别拉我的手……”小惜低头,小手扭动着。

  “风这么大,随便吹吹就把你吹跑了,不拉紧你怎么行?”

  “二哥,我不会被风吹走,我自己走路。”

  “不行啦,路上石头磕磕绊绊的,万一你踢到跌倒,我也好及时拉你一把。”

  “我不会跌倒。”

  其实小惜一双长短脚,走在石阶上是挺吃力的,二哥拉着她,她可以有个支撑依靠,更能眷恋那只温暖的大手……

  可是周围香客和游客众多,也没有男人牵着姑娘走路,她已经被别人窃笑的眼光看得抬不起头来。

  “二哥,别拉了……别人在看……”

  “哥哥牵妹妹的手,表现友爱精神,有什么好看的?!不懂得爱护妹子吗?”非鱼抬头挺胸,向四周好奇的目光瞪了回去。

  有什么稀奇的?要是叫这群土包子看到他师父成天搂着师娘亲嘴,岂不看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我们今天出来找老嫂嫂,别理会别人。”非鱼再拉小惜一把,让她爬上最后的一层阶梯。

  小惜费力蹬上台阶,居高临下,上面是青天,下面是浩荡大江,只觉天一局地阔,人儿渺小,再有什么忧愁和烦恼,也都付诸江水东流,消失无踪了。

  “二哥,要是老哥哥也跟我们一起来这儿,他的心情会好些。”

  “唉!都找一个月了,城外的每一块墓碑也全看过了,还是找不到老嫂嫂;我看她应该还在世上,希望老哥哥飘来飘去,大街小巷里瞧瞧,或许比较有机会找到老嫂嫂。”

  “我们也得仔细看,问人家认不认识一位阿缎老奶奶。”

  兄妹俩边走边注出思路上的每个老婆婆,打听名字和消息,结果仍无所获。

  来到庙门外,稍做休息,附近有几个小摊,非鱼拉了小惜,正打算去买个饼儿充饥,却被一阵吵闹声吸引过去。

  “你算命就算命,怎么诅咒我了?!”说话的是一个怒气冲冲的老人。

  “我没有……这明明……””个中年男人紧张地道。

  “明明是怎样?!我梦见一个小孩子抱着大西瓜,人家说,西瓜多子,这正是子孙绵绵之兆,我今天来进香,看到你在这儿摆摊,想测测看你灵不灵,没想到你不但不灵,还触了我的霉头!”老人口沫横飞地道。

  “可是……西瓜的瓜,加上孩子的子……”算命仙在纸上写了下来,结结巴巴地道:“这正是一个孤字……汪定你孤苦伶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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