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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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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子!” 啪!父亲怒不可遏,随着这声暴吼,举手死命往他甩下一巴掌,他顿觉脸上一道刺痛,眼角闪过爸爸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 那是新妈妈送爸爸的结婚戒,圆钻围住的整颗大翡翠象征富贵权力,K金戒台刚硬如刀,爸爸一直戴着,也象征他和新妈妈的感情弥笃。 他错了,错得离谱了,原想挽回父子感情,反倒激怒了爸爸。 记忆中的大屋子里,只有他和妈妈住在一起,他很少看到爸爸,偶尔爸爸回来了,年幼不懂事的他想跟爸爸玩,顽皮地爬上爸爸的大腿,爸爸却总是拿手掌拨开他的攀爬,拒绝他的亲近。 这么久以来的再一次父子碰触,竟然是一个耳光! 爸爸就是讨厌他,他被讨厌了二十几年竟仍无所知觉!是他太迟钝?还是爸爸忍耐功夫太好,以致到了极限,终于一古脑儿爆发出来? “滚!我不准你再踏进我王家的大门!”父亲气到全身发抖。 他打开书房的门,不敢回头,直接往外冲,正好迎上刚走进客厅回娘家的大姊大姊夫和二姊二姊夫。 “阿嬷才过世,爸爸心情不好,你什么事吵得那么大声?我们在外面都听到了。”大姊质问。 “明瀚,你的脸流血了?!”二姊惊叫。 他没有心情理会她们,大姊大他十二岁,二姊大他十岁,在他还没学会叫姊姊前,她们已经出国念中学,后来她们相继结婚生子,又忌惮他的接班可能性,除了帮姊夫在公司搞小动作外,对待他总是客气而疏离。 可她们却是跟他还有血缘关系的亲姊姊! 他一路狂奔而出,直到看到路人的惊骇目光,他才伸手抹到脸上的血迹,他找到一间西药房,进去买药处理伤口,贴上一块纱布。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他感到绝望,感到生命即将窒息死亡,很多念头在脑海里打转,他想逃离这个再也容不了他的地方。 他想到了交往三年的女友,立刻打电话约她出来。 “你怎么不来接我?这么急来不及叫我家司机,真不习惯坐这种小车。” 下了计程车的女友抱怨,随印花容失色尖叫:“你的脸?” “演习时不小心让刺刀划到。” “哎唷,好危险,我就叫你不要当兵嘛,又不是没办法拿免役。” “我打算退伍后出国念书,我们一起出去。” “好啊。”跟他同年毕业的女友很高兴。“我去我爸爸公司上班好无聊,我就辞了准备申请学校,那个……我们要结婚再出去?” “是的,先结婚再出去。”望着女友美丽的笑容,他点头。 “啊!我要开始挑婚纱了,还要订喜饼……” “我们公证就好。” “公证?我们要去教堂结婚啊?我们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我爸爸一定要请上一百桌客人,他说他老是包红包出去,等到嫁女儿就可以回本了。” 女友咯咯娇笑。 “公证简单隆重。”如今爸爸是不可能出面为他主婚了。 “我们又不是没钱办婚礼!你当兵没空没关系,我来筹备就好。” “我出国后,大概不会回台湾,就在那边找工作定居下来。” “你不回来?不接下王业集团?!”女友的脸孔开始扭曲。 “我不能……”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是王业集团的小开耶!你不回来接班我怎么跟我爸 爸说?!每次寒暑假我想找你出国玩,你都说要去工厂实习,好了,现在说不接就不接?那我牺牲假期陪你留在台湾是干嘛呀!” 他离开了大发娇嗔的女友,他无法向她说出他的痛苦。 疼爱他的阿嬷过世了,爸爸立刻赶他出门,他以为可以从女友处得到慰藉,结果却是让他更加烦躁。 二十三年的亲情算什么?三年的爱情又算什么?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抓得住的感情? 他无处可去,整个人郁闷到快疯掉,抱着最后的希望,他找到了念研究所的大学同窗辛绍峰,正巧当兵休假的姚克钧也在那边,他们是同班实习分组的三人组,曾经一起熬过许多个跑资料、赶报告的夜晚。 他们先到篮球场和别人玩三对三斗牛,他没有休息,三人组也没休息,换了对手一场又一场打下去,他汗水直流,渗进了脸颊伤口,他不觉得痛,继续跑,继续流汗,继续消耗他无从发泄的体力。 天黑了,别人都回家了,他还在拚命运球上篮,辛绍峰抢过他的球,他再抢回来,继续上篮;姚克钧抢下篮板,丢了球,和辛绍峰两人一左一右架他离开。 来到绍峰的住处,两罐啤酒下肚,他开始说话,吃一口菜,大灌一口酒,说着说着,他哭了,再狂灌啤酒,大声说话,大声哭吼,控诉老天鸿何要如此待他!两个好友默默地陪他喝酒,听他说话,最后,三个大男生喝到烂醉如泥,睡倒在客厅地板。 一年后,他退伍,出国。他密集修课,日夜念书写报告,当作是提前进修他所计画的企管课程,一年之内便修完所有学分,拿到学位。 他回到台湾,回公司找两个姊夫,探询爸爸的近况,又顺便去见了过去实习部门的同事;他心里仍抱有一线希望,盼爸爸知道他这么努力,会回心转意,叫他回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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