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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他眼眶湿热,抿唇不语。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

  房内陷入沉寂,白日漫漫,蝉鸣唧唧,叫得令人好生心慌。

  好一会儿,喜儿终于将一双水眸定定地瞧着他,幽幽开了口。

  “我不反对小酌,但你身为掌柜,身怀钜款,喝到如此烂醉如泥,又将收来的帐款当作赌资,我说什么也不能原谅你。”

  依然温婉的声音将最后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声,立刻击碎了他的心。

  “阿照,我很失望,我是这么信任你……”

  他又是心痛如绞,曾经让她信任的他,却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再也不能让她依靠,更不值得再让她信赖!

  “刚刚叔叔说的没错,油坊掌柜必须诚实可靠,甚至一次也不能犯过,你可以记错帐、算错钱,但就是不能拿款子……”

  她渐说渐哽咽,泪水流淌而下。

  “我也不要你赔钱,你赔不起,可是,你不能留下来了。”

  彷若雷极,他握起拳头,咽下急速窜至眼眶的热泪,一颗心又如扎下千针万刺,痛得他几欲狂喊而出。

  他不怕再过飘零流浪的日子,心痛的是,他让小姐受伤了。

  “你没有话要说?”喜儿红着眼眶,望向始终沉默不语的他。

  “小姐,对不起。”

  喜儿再也承受不住,立即起身跑出房间,更多的滔滔泪水从心底涌出,不可抑止地狂泄了下来。

  

  日暮时分,天际响起几声闷雷。

  程实油坊的伙计正在打扫店面,不像平日嘻笑谈天、准备打烊的轻松气氛,大家都是脸色沉重,比天上堆积的阴云更晦暗。

  “江掌柜在吗?”一个胖大中年大汉走了进来,东张西望。

  喜儿正检视缸里的剩油,忙抬起头来,强打起精神,扯出笑容道:“吴老板,请问有事吗?你要的油都送过去了。”

  “你们送了油,倒忘了收钱。”饭馆的吴老板笑逐颜开地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二百两啦,我给程姑娘亲自送来了。”

  “昨天不是去收了吗?”喜儿有如一记闷棍打在头上。

  “半年的油钱,我早准备好了。”吴老板拿胖手指弹着银票,笑道:“昨天一大早,忽然说我乡下的老祖父得了急症,就快要不行了,吓得我急忙雇车回去,还好只是小伤风,找大夫开药就好转了,可我一急,就将这张银票也给带回乡下了。”

  “昨天……”喜儿的声音在颤抖,“他……江掌柜没跟你收钱?”

  “没呀!”吴老板奉上银票,“程姑娘,请收下。”

  “快!”喜儿连双手也在颤抖,根本就接不住银票,完全不敢猜测自己误解了什么事,话也说不出来了,“谁快去……”

  早有机伶的伙计丢下扫帚,“我去叫阿照。”

  喜儿从来没这么害怕过,她吃力地移动脚步,也想过去找他。

  对了,他还要打点行李,也要考虑何去何从,更要填饱肚子,他不会那么快走的,他一定还在房里,一定的……

  “怎么回事?江掌柜不在吗?”吴老板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喜儿姑娘,我来了!”门口又走进不请自来的侯观云,一脸余悸犹存,猛拍着心口道:“总算逃出来了!还好女人爱看戏,什么才子佳人、生离死别,看得哭哭啼啼的,这才能忘了我的存在。”

  没有人理会他,伙计们四处奔走,神情紧张,好像在找人。

  他很习惯没人理他了,又笑咪咪地招手唤来他的八个随从。

  “喜儿姑娘,我家来了一群女眷,带来很多美味可口的糕饼和点心,我一个人吃不完,叫他们扛来给你吃……咦?还是没人理我?”

  “小姐!”栗子首先冲了回来,慌张地捧着手掌里的银子,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阿照不在房里,桌上摆着这些银子。”

  “阿照的衣物都还在房间,他应该还没走。”又有伙计回报。

  “阿照不在仓库。”

  “院子没见到人影,也不在作坊里。”

  “阿照没来厨房。”正在做饭的小梨也紧张地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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