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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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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她的感情,将只是一场年少冲动、过往云烟。 而她对他的感情,六年来的日积月累,却是终身难以磨灭了…… 费了好大的劲,她才坐起身子,一碗黑油油的汤也递到了眼前。 “喝下。”葛政安命令道。 “这什么?”她别过头,“我不喝。” “你得喝。”葛政安以目示意,一个随从立即扣住她的双手,另一个随从则是扳住她的头,强迫她仰脸张嘴。 “不……唔。”她极力反抗,无奈身子受制于人,又苦又浓的汤汁便灌入了她口里,她不想吞下,又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她咳个不停,睑上溅满了汤汁,还是被迫吞下了一半,剧咳又牵动身上的伤处,让她浑身颤抖得更厉害。 “爹,该不会是毒……”葛凤姝害怕地躲在父亲身后。 “女儿,上天有好生之德,爹不做缺德事。”葛政安轻松笑道:“这是打胎药,我不能让她怀上侯家的孩子,你该明白爹的用心。” “我才来了癸水,我没有怀孕!”柳依依猛然抬起头。太过分了,好个不做缺德事的善心老爷,他还要怎样欺凌她呀?! “谁知道你肚子有没有孽种,先清干净吧。” 不择手段,陷害无辜,赶尽杀绝,柳依依脑海浮现少爷谈到老爷害人时的那副悲愤无奈神情,此时此刻,她是深切体会到了。 “你别怨我,我是为了观云好。”葛政安踱了开去。“你再待下去,只会毁了他,毁了侯家。” “我立刻就走。” “好,你很懂事。”葛政安丢下一锭银子,咚地在硬石地板发出空洞的声响。“给你做路费。” 柳依依看也不看银子,奋力站起身,咬紧牙关,不去扶靠墙壁或门板,靠着自己的力量,一步步走出了柴房。 夜暮低垂,街道漆黑,整排店面皆已打佯,唯独一块百年招牌下仍挂着一盏灯笼,照亮了“程实油坊”四个大字。 “休息喽!”阿推掩上一片门板,神情愉快,怱然听到身后有异声,一回头,就见到一个孤伶伶的人影。 “哈,姑娘买油吗?你来得正好,再晚一步就打烊了。” “我……”柳依依站在黑暗里,声音沙哑,竟是发不出声音。 她站在这里好一段时间了,她就要回家去了,可她总不能两手空空回去,她得为爹娘带上宜城特产程实油坊的麻油;本来她也想为妹妹弟弟带上花布、书本、玩具,可是她离开得匆促,除了身上新换的这袭粗布蓝衫裤外,什么也没带。 原该是衣锦还乡的,如今带走的却是满身伤痕和碎裂的心——唉,或许她该找个地方养伤,不要立刻回去,免得让爹娘见到伤心。 “姑娘,你还好吗?你脸色不太好。”阿推走到她面前。 “咳咳。”她只是随意用布扎起伤口,再穿了蓝衫掩盖,几声咳嗽牵扯得伤处都痛起来了。“这……这位大哥,我可以赊油吗?” “小姐,有位姑娘要赊油。”阿推朝着门里喊叫,又不解地回头看她。“你要不要先坐下来休息?” “不用了。” “你要多少油?”一位年轻秀丽的姑娘走到门边,微笑问道:“没有油瓶是吗?那我帮你准备吧。” “请问多少钱……咳咳……对不起,我没带钱,下一次……咳咳……”柳依依痛得皱起眉头,双手抱住胸口,脸色苍白如纸。 “姑娘,你怎么了?”那姑娘扶住了她。 “我……没事,抱歉,我不买了……咳咳……” 连续的咳嗽不止牵动伤口,还直直扯动她的五脏六腑,突然下腹一阵翻腾绞痛,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爆裂了开来,瞬间,一股热流沿着大腿内侧奔涌而下。 “好痛……癸水……”她知道扶住她的人是谁,撑不住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喜儿姑娘,救……救我……” 眼前一黑,她坠入了深沉的黑暗里。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侯观云打了一个冷颤,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回他的院子。 照往例,他一回来就去见爹娘。爹已能睁眼,身子调养得十分安好;娘仍是拿眼睛瞪他,也不跟他多说一句话,他只好摸摸鼻子走开。 大家平安就好。他轻逸微笑,这会儿依依会不会拿火盆帮他煨热被子,等他回来安歇了? “凤姝,你怎么在这里?”瞧见葛凤姝站在廊下,他十分讶异。 “观云表哥,总算等到你了。”葛凤姝露出娇美的笑容,嘟嘴抱怨道:“打从听到你回家,我在这儿足足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你不必在这里等我,只需派人传唤,我自会去客房看你。”他刻意挪开数步,他既已告知三舅不娶凤姝,就应该避嫌。 进到里头大厅,四个从未见过的艳丽丫鬟正忙着温酒布菜,一见他进来,一个个娇声朝他喊道:“少爷。” 这种大阵仗迎接他的场面——难道凤姝是来挽回他的? “依依呢?”他快步往左侧的睡房走去,掀开帘子,里头空荡幽深,飘散着一股呛鼻的熏香味道,立刻呛得他猛打一个喷嚏。 “哈啾!哈啾!”他一路打喷嚏,一路往右侧的书房走去,忙着唤道:“依依!依依!我找到师傅……吓!三舅?!” 葛政安坐在他的大书桌前,正在翻阅他出门前摊在桌上的书。 三舅来这里做什么?!他的不安急遽攀升,三舅看他的目光太严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的屋子完全变了一个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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