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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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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瞄他一眼,她转回头,将膝头屈向胸口,压紧骤然怦跳的心脏。 自以为躲在黑暗的林荫里,但她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让自己曝了光;他在接近她,她也在不知不觉中一步步走近他,再也回不了头了。 “我来瞧瞧环颈雉是怎样一种鸟。”他一手喝咖啡,一手翻阅摊在地上的鸟类图鉴。“跟帝雉、蓝腹鸥都是红脸关公,这该怎么区分?” 跟上回午夜电话一样,他又岔开了话题。龚茜倩静静地看他惯有的笑脸,已然了解在那张俊脸后面还藏有许许多多他未曾让人知晓的心事。 “副总,后来呢?”这回她不会再让他失忆,问道:“你刚刚说,你爸爸生病后,大家都在看你的表现,你压力很大吗?” “喔。”吴嘉凯的手停留在书页上,抬起头来看她。 与他相对的是一双柔和注视的眼睛,眸光湛然,彷若黑夜里的星光,隐隐透出某种深入的理解和……关怀。 草地青青,依稀听到远处公环颈雉“歌、歌”的叫声;冷风吹乱她的头发,她顺手拂到耳后,重新露出一张清秀的脸蛋。 她没有女明星的明艳动人,也没有名媛的垣赫家世,她所拥有的就是“懂他”而已。 这就够了。 他喝下一口咖啡,心满意足,露出笑容继续说:“压力当然很大了。专业的东西我不是不懂,只是过去不怎么认真,从来没用过心,突然每个人都要听我的意见,我能做的,就是每天在办公室待到十二点,整整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这才知道我们吴氏企业到底在做什么。” “那时你爸爸住院,两头跑很辛苦吧?” “还好。不要忘了我很懂得授权,不能把自己累得像条狗一样啦。有些事情我只说说见解,还是请高层去决定,毕竟我只是一个小经理。” “好像后来你爸爸出院就给你升副总了?”她记得他的经历。 “我爸可能急了,所以加快接班的脚步。我明白爸爸的期望,也知道自己的责任,从此改过自新,每天乖乖上班,认真工作,放假就在家里陪老爸老妈。” “副总变成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好青年了。”她打趣说。 “是啊,本来以为一辈子就在我们吴氏家族养老了,来到翔飞是个意外,要不是昱翔表哥出车祸,我爸也不会又打翔飞的主意。” “现在几点?”她突然问道。 “啊?”他抬腕看表。“三点四十。” 她注视那支突显男性刚毅豪迈线条的表壳,想到他初来时的情形。 “就是这支潜水表,耐得住深海的压力?” “是的。”他缓缓地将戴表的左手搁在膝盖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觉握起了拳头。“在我家的公司,还有老臣帮忙,来翔飞是孤军奋斗,而且摆明了掠夺者的角色。翔飞的人也好,外头的人也好,每个人都拿放大镜看你有什么本事,就算吴家能以多数股权拿到翔飞,但也要有能力管理这家生产各项电子产品、不断在研发进步的科技公司,这跟吴氏企业做的传统产业是截然不同的。” “所以副总又花了很多时间做准备?” “每天抱着翔飞的资料,看到睡着。”他笑笑地仰头喝完咖啡。“我告诉自己,不管结果如何,占了这个萝卜坑,就得把萝卜种好,我不能把来翔飞当作是实习,而是提了枪直接上战场。” 她可以想像当初他戒慎恐惧的心情。明明是一项艰钜的挑战,他却得装得若无其事、自信满满,扮演好一个专业经理人的领导角色,那背后看不见的加倍付出和努力是难以想像的啊。 “副总,你做得很好。”这是她唯一能给予的最佳鼓励。 “还好有你帮忙。”他注视她,递出杯子,示意还要再喝。 “不是帮忙,是帮凶。”她为他倒下保温瓶里仅剩的咖啡,笑说: “那时想说你是来篡位的,我若帮你,不就成了乱臣贼子?但我是领薪水的,还是得做事,总不成故意跟副总作对,将业务搞得乱七八糟,跟自己的年终奖金过不去吧。” “哈哈!我更不能搞垮翔飞,否则夺过来也没意思了。” “因为你用心在做,沈董看到了,他才能放心将翔飞交给你。” “嗳,终于世界和平了。”他笑叹一声,凝视第一个听到他这段心路历程的她,意有所指地说:“我来翔飞,收获很多。” “公司都让你拿走了,当然是大丰收。”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嘿。”他喝下温热的咖啡,也习惯她老跟他实问虚答了,只是笑了笑,低头拿铅笔在簿子上描线条,又说:“环颈雉的羽毛形状我忘了,可以借你的照片参考看看吗?” “好啊。”她拿起相机,帮他找一张最清楚的照片。 “我用普通数位相机拍,再怎么拉近,还是只能拍出一只小小鸟,看来我得充实专业配备了。” “副总可以买个单眼相机,配上我这种三百m m的镜头,对初学者来说比较轻巧,要拍出清楚的照片不难。” “你再带我去买,先说谢谢喽。”他皮皮地笑着。 “喔……”又来了。 他总是以这种令她无法拒绝的语气说话,她还能说不吗? 抬眼望天,风吹个不停,天空的云朵跑得好快,这朵往前跑,那朵立刻追了上去,紧紧缠黏,汇聚成一大朵之后,再一起飞向更远的南方。 纠缠啊。 “帅哥,美女!”陈老师在远处喊他们。“再十分钟上车喽!” “来了!”吴嘉凯挥手回应。 他们赏鸟的地方距离游览车停靠处有一大段距离,两人迅速收拾东西,拎起背包,起身准备离去。 咕咕咕噜,一只鸟儿飞到草地上,走来走去,似乎是在觅食。 难得这鸟儿飞得这么近,吴嘉凯兴奋地蹑手蹑脚走上前,从背包里摸出相机,打算拍出他第一张最像样的鸟照片。 鸟儿身材丰满,羽色灰中带褐,圆圆的眼睛骨溜溜转着,一点也不怕生,就任他不断地按快门拍出各式各样的英姿。 “咦?”龚茜倩走过来,看清楚那只鸟了。 “再拉近一点。”吴嘉凯专注操作相机,低声说:“哇,你看你看,脖子从紫色转绿色,真稀奇。” “哎呀,这是……” “嘘嘘,不要惊动它。” “副总……” “你说这胖嘟嘟的是什么鸟?” “鸽子。”龚茜倩尽到告知义务。 “鸽子?”吴嘉凯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她。 “家鸽。”她再说一递。 “人家养的鸽子?”他看她用力点头,再回头瞧那只胖鸟。 红脚,紫颈,灰羽,他只顾着欣赏这些个别特征,可一组合起来,不就是一只如假包换的家鸽吗? “哈哈哈!”他放下相机,开口大笑。 “拜托,鸽子也看成这样。”她也跟着笑了。 笑声惊动鸽子,它拍了拍翅膀,咕咕噜地飞走,她顺着飞行方向看去,脸上仍漾着明朗的笑靥。 他不看鸽子,只看她;那卸除心防的笑意让她整个人亮丽无比,他心头一动,立刻举起相机,以最快的速度朝她按下快门。 “吓!”她吓一跳,立刻跳开。 “你笑得真好看。”他移动脚步抓角度。“来,我给你照张相。” “不要啦!”她赶紧拿手遮住骤热的脸蛋,加快脚步往前定。 “来啦,出来玩玩,拍一张做纪念。”他穷追不舍。 “我很丑,不要拍。”她越走越快,干脆跑了起来。 “喂,茜倩,等等啊!啊啊,我背包还没拿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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