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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软嗓甜腻,如一道悠悠淌过的流水,轻柔地荡漾在偌大的雅乐轩里。

  宝贵平日听惯娘娘抚琴,可今日却是第一次听她唱曲,她惊喜地跑到编钟前,双拳交握胸前,仰慕地望着多才多艺的娘娘。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谈豆豆陡地止住歌声,笑容凝结,小木槌举在半空中,清扬的编钟尾音犹绕梁不绝,似乎还等着接续下一个乐音。

  她是孀居的皇太后啊,此刻却在这边大唱特唱什么“忆郎、望郎”的靡靡之音,要是教人听清楚传了出去,莫不教天下百姓耻笑她了。

  她蹲了下来,苦恼地拿手抱住头颅,心情又是直落谷底。

  唉,今天是怎么搞的?思绪起起落落的,怎样也高昂不起来……不不,不应该再想飞上青天了,而是应该安分地待在专门给老太后住的宁寿宫里,学着如何将自己的心思抚平成波澜不起的古井水……

  咚!

  雄浑的鼓声震动耳膜,她吓得弹眺起来,宝贵也吓得上前抱住编钟柱子,惊惶地四处张望。

  “大风起兮——”沉厚宏亮的男声响震屋宇,接着又是重重地“咚”一记鼓声,仿佛是为这句词加强气势;而在鼓声回荡之间,一句“云飞扬!”又高声扬起,再度伴随更为强大磅礴的鼓声,仿佛令人看到了一望无际、风起云涌的辽阔天地。

  大风起兮云飞扬!心开了!扬起了!她成了飞仙,翱翔在大地之上,穿梭云彩之间,翩翩起舞……

  谈豆豆不可思议地望向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击鼓人。好个平王爷,还会敲锣打鼓兼朗诵诗书呢。

  端木骥照例很不敬地深深凝视她,继续他的擂鼓吟诗。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雄劲鼓声接连而来,就像一波又一波掩来的海涛,冲击得谈豆豆几乎站立不稳。那稳稳握在他大手的两只鼓槌不单打在鼓面,也打上她的心鼓,令她受到极为强撼的撞击,浑身血液也为之沸腾:恍惚之间,似是看到一个器宇轩昂的武将,他站在草原上,英姿焕发,威武挺拔,所向披靡,他是三军之首,是万民景仰的对象……

  等等!万民景仰的对象应该是阿融,不是这只胡乱窜出的木头马吧。

  “你、你敲什么鼓!我耳朵痛死了!”她很不客气地道。

  “本王击鸣战鼓,是为远方将士提振士气。”端木骥勾起微笑。

  “最好你的鼓声可以传到几千里外的昆仑国啦。”谈豆豆气他老喜欢撩拨她的情绪,举手就指向他道:“前方战士浴血苦战,你却在这里击鼓作乐?”

  “敢问老祖宗,你手上拿的两只棒子是什么?”

  “呃……”谈豆豆缩回手,不慌不忙将两只小木槌挂回编钟架子。是她不好,她对不起前方战士。

  “这场战事并不怎么辛苦,只是个教战演练罢了。”端木骥放下鼓槌,悠然踱出脚步,不时抬头打量宽广的雅乐轩,神情轻松地道:“若不出本王所料,皇上应该很快就用得上这儿来宴请岳将军了。”

  快打胜仗了?!谈豆豆内心狂喜,却还是故意绷了一张凝重神色,不想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受他所牵引。哼,那岂不称了他的心!

  “不信?”端木骥抬了眉,挑战意味浓厚地道:“要不要赌上一赌?”

  “赌就赌!”谈豆豆不甘示弱,这家伙出现就是讨人厌。“当然了,我天朝军队是必胜无疑,咱赌的是捷报传回来的时间。”

  “三天。”

  “啥?”谈豆豆猛摇头。“不可能!十天。”

  “老祖宗拿什么做赌注?”端木骥笑咪咪地问。

  “你若输,你任凭老身指婚,不得抗旨。”哼!非得广求天下悍妇恶女,整治得他奄奄一息没办法上早朝不可!

  “没问题。”端木骥回得爽快,一双黑眸直视她的腰问,凝声道:“我要你的香包。”

  “你要我的香包做什么?”谈豆豆脸蛋一热,毕竟这是女子贴身之物,没有随随便便给人的道理。

  “侄儿家中茅厕秽臭不堪,需得娘娘的香包驱走臭气。”

  “这有什么问题!”谈豆豆已经气无可气。人家拿到皇太后赏赐之物,莫不供奉为传家之宝,他竟……“呵!你有十间臭茅厕,老身就赏你十个香包,这才不会让你浑身臭气上朝,污了神圣的金銮殿!”

  “侄儿先谢过太后伯母了。”

  鹿死谁手仍未知呢!谈豆豆昂起下巴,唤回旁观战事的宝贵。“宝贵,这里空气污浊得很呀,咱回去……”

  “捷报!我军大捷!”一个太监从外头通道跑了过去,兴奋大叫道:“我军攻下昆仑国的国都,俘了他们的国王了!平王爷在哪儿啊?皇上急着找平王爷!快!分头去找平王爷传捷报!”

  谈豆豆惊讶地回头,端木骥却像没事人似地取下编钟的小木槌,一张俊脸还是似笑非笑地惹人心烦。

  “喂!你根本就是知道捷报,这才跟我打赌吗?”她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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