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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一切真的很好,她想永远掌握住这份很好的感觉。

  “薇真,你家到了。”他将车子停在住处大楼前,将排档归零。

  “嗯,晚安。”她将皮包背上肩头,才摸上门把,又转回身子。

  果然,他正在凝视她,阒黑的瞳眸还是那么地沉静。

  那是一双魔术师的眼睛,像是浩瀚幽深的海洋,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波涛汹涌,浪花一重又一重,呼唤她投身到这片汪洋大海里。

  “翔!”她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身子靠上前,直接吻上他的唇。

  他的唇瓣冰冰凉凉的,她以自己的温热去摩挲,闭起眼睫,嘴角泛出甜笑,来来回回吸闻那熟悉的味道。

  她以为,他的冰冷会立刻转为火热,她可以再尝到他的热情,然而当她试图再吻他时,她发现他竟然抿紧了唇瓣。

  “翔?”她失落地睁开眼睛,觉得好冷。

  “薇真,我不行,不行……”他紧靠在椅背上,脸色痛苦而惊慌。

  “不行?哪边不行?”她忧心地看他,握住他的手。“是车祸受伤影响到性功能吗?”

  “我——”他不敢回握,身体更加僵硬。

  “我们去看医生,问题一定可以解决。”她温柔地安慰他,“你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很多事情慢慢来,不要担心,我会陪着你。”

  “不是,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翔,你告诉我,就像你心情郁卒的时候,把你的心事全部告诉我,这样你会好些。”

  “不,你花太多时间在我身上了,我——”

  面对她的温言软语,还有唇瓣上残留的柔软,他几乎失守最后的防线,车子的引擎声隆隆作响,被放大成喧闹的嘲笑声,吵得他无法说话。

  他关掉引擎,车子瞬间变得安静,他听到自己大口喘气的呼吸声。

  “薇真,你值得一个更好、更聪明的男人。”

  “什么意思?”她发现,他加重了“聪明”两个字的语气。

  “你知道,我变笨了,我不如从前,我变得很普通,会给你添麻烦。”

  “这是什么理由?”

  “总之,我不适合你。”

  “你把话说清楚!”她声音在颤抖。

  “薇真,就这样,很抱歉,以后我不当你的司机,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他跟她提分手?!她心头一绞,眼眶顿觉酸热,蒙上一层茫茫水雾。

  每个男人都说不适合她,她也知道他们不适合的地方,要分手,要甩人,她哪次不是坦荡荡的毫无垩碍?可是,这次不同,要离开她的人是沈昱翔——她深深爱上两次的男人。

  连日来的甜蜜心情掉入谷底,她根本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分手”。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哪边不好?不值得你来爱我?”她声泪俱下地问。

  “不是……你没有不好!”看到她的泪,他的心又痛了起来,不觉捂住心口,颤声说:“薇真,是我不好,我很笨,我配不上你!”

  “配……你笨!你就是笨!”她简直要说“呸”了,来自心魂深处的泪水不断涌出。“这是什么年代,还有什么配不配的?!如果要谈门当户对,我比你更不配!我不过是出身南部一个平凡的小康家庭,我怎么能配得上朝阳集团的第三代小开?我住小套房,你住大别墅,我开March,你开Porsche人家还要说我麻雀想变凤凰,我甚至妄想把王子变平民,叫你开这部便宜的Altis!不是你笨,是我笨!我真笨,笨得为你花了这么多心思!”

  “薇真,别哭,你不要哭……”他情不自禁地想要为她拭泪。

  他的动作更惹恼了她,拨开他的手。“你不是到此为止吗?你管我哭不哭?!反正我哭了你也没感觉,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不是的!”他急了,他着急地再握住她的手,眉头紧锁。“你哭,我的心会痛,薇真,会痛!好痛!”

  “你只会伤害我,难道我的心不痛吗?!”她朝他大吼。

  “我以为你可以接受……”他蓦然惊醒,就是他的“单纯”害了他。

  他以为只要陈述理由:说自己笨、给她添麻烦、不再赚高薪、不能干上总经理、不当她的司机……各种不成理由的理由,她就会“欣然”接受,从此离开他,去找一个更“聪明”、更有“成就”的男人。

  他却不曾顾虑到她的心。

  天哪!他到底做了什么蠢事?!又要让爱情从指缝中溜走吗?

  “薇真!”他更急了,牢牢地抓着她的手心。“你听我说,我实在很笨……”

  “没人说你笨!”她使尽力气,再度甩开他,看到摆在前面的玫瑰花,一股无名的心酸涌了上来,泪水不断淌下,“你还是很聪明,反正我就是不可爱,男人要的都嘛是温柔美丽的女朋友,我凶巴巴的,你还伯被我欺负了!对了,你跟我分手是对的,只有傻瓜才会娶一个强悍的老婆来管自己,沈昱翔,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再见!”

  她劈哩咱啦讲完一堆,拉开车门就跑。

  她对他的感情算什么?!那只是一份平凡不过的友情罢了,任谁都可以施舍给他,他不用特地向她乞求,她也不必认为有了给予,就要收获。

  偏偏她早就爱上他,看尽千帆皆不是,当她结束爱情游戏的心态,开始认真爱他时,他又狠狠地把她从高空甩落下来。

  “薇真……”沈昱翔也追了出来,焦急地喊她。

  她很习惯穿高跟鞋跑步,泪如泉涌,头也不回,跑得比他还快,顺手一甩,猛然关起玄关的大门。

  “陆伯伯,不要让他进来!”

  “可是……”打盹的大楼管理员被巨大的关门声吓得站起来,望向玻璃门外那个慌张的男人。

  “不准进来就是不准进来!”她冲进了电梯。

  隔着一座厚重的玻璃门,沈昱翔拚命拍打,拚命呼唤她的名字,眼睁睁看她背对着他跑进电梯,又是一道厚重的门隔绝了他和她。

  “薇真……”他更用力捶打玻璃门,揪心的眼泪夺眶而出。

  假如他不变傻,假如他不那么迟钝,假如他及时回吻她,假如他能拥抱她……所有假如都是假的,全部无法让他冲破这道坚固的大门。

  “薇真……”不!他痛苦地大喊,无论如何,他都要进去。

  失去,才知道心痛的感觉。一年多前,他已经痛过一次,他竟然以为这次不会再痛;直到五分钟前,他才知道将血肉剥离身体是怎样的一种撕裂痛楚!

  他这个大傻瓜啊!

  她站在浴室里,望着镜中惨白脸色的自己,愣愣地掉下泪。

  眼睛已经哭得这么肿,不能再哭了,不过又是一次分手,她禁得起大风大浪,感情挫折算什么?好好睡个觉,明天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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