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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料理是一种力与美的结合,一个锅鼎重达两、三百斤在料理界是司空见惯的事,若没有相当的体力和耐心,根本做不来厨师。

  说句老实话,耐心在胡蝶身上是相当难见到的。

  “怎么样?好不好喝?,这可是我特制的‘杂陈汤’,里头可是酸甜苦辣咸都有,只要你喝了,就一定能够找回你的五味。”胡蝶滔滔不绝的说着。“味道还不差吧?吕氏春秋的本味篇写了一大篇,强调的就是五味的调和,所以,我想这汤一定很不错。”她说得眉飞色舞、比手画脚。

  庄晓梦突然抓住她在半空中飞舞的手,盯着那小手上突兀的红肿。

  “你这水泡是做汤的时候烫的?”他看了很是心疼。

  胡蝶像是这时候才发现,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啊,我都忘了这件事,我好像有点笨手笨脚的。”

  她连忙把手藏在身后,仿佛这样做就可以把她不善烹饪的事实给掩藏起来。

  见她这可爱的举动,一时之间,一股暖暖的酸涩袭上他的心头。他不记得曾几何时有人这样的对待过他、重视过他?

  他低头猛喝起汤,不想让她看到自他眼眶滑落的泪水,一滴滴来到他的嘴角,让他的口中泛起一股又咸又甜的感动,那味道像什么,他说不出口,只是麻辣辣的在他的脸颊上窜烧开来。

  酸、甜、苦、辣、咸的百种滋味霎时在他心头流过……

  “我就知道我做的汤一定很好喝。”胡蝶很是得意,她第一次下厨就不同凡响。

  看他喝得这么急,胡蝶心下一阵满足,但也不免好奇这汤到底是什么味道,她这才想起她根本就没有试过味道。

  于是她一探头,不等庄晓梦阻止,就着碗边喝了一口汤。

  只见胡蝶一下子瞪大眼睛,又呛又咳的把那口汤吐了一地,她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这么难喝你还喝?”

  五味调和就能成就一道好的料理,可是,五种味道加在一起,又各有各的味道,那味道可真会令人入口难忘啊!

  一想起口中那半生的苦瓜、没化开的糖蜜和腐乳、焦了的青柠皮和糊了的辣子,那各自为政的味道一下子在舌尖爆开,说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汤了。”庄晓梦柔声说。对他来说,这汤比任何玉液琼浆更美味,是任何佳肴美食都比不上的。

  可他的话不但没有让胡蝶转忧为喜,反倒让她一脸沮丧的低下头。

  “这五味汤根本没有用,这种汤你都喝得下去,那你的味觉根本一点也没有恢复嘛!”她还以为这一定是个好主意。

  像这么难喝的东西,她才喝上那么一口就完蛋,他还能一口气喝下这许多,这不就表示他根本没有味觉吗?

  庄晓梦温柔的拉起她身后红肿的小手,心痛的吻上手背上的小水泡,他凝视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

  “这汤又酸又涩,既咸也甜、热热辣辣的直下心底,这是许久以来我第一次能尝出味道的东西,你知道吗?”

  第八章 巧蝶解梦

  南厢房在百味轩算是除了后山园子外的一处静地。

  胡蝶事先就听说过南厢房是柳吟秋的住处,因为柳吟秋一向爱静,便订下非请莫进的规矩,所以,除非她允许,不然只要有人擅闯,就会受到非常不客气的对待。

  和柳吟秋初次会面闹得十分不愉快,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因为柳吟秋的足不出户,她们一直没再碰面,可胡蝶一点也不以为意。

  只是日子一久,胡蝶那爱找麻烦的性子又犯了。反正这百味轩里里外外她都摸得差不多,就只剩下南厢房她还没去过。

  趁着今日大伙都忙,没有时间理她,她一个人偷偷溜进去,想看看里头到底有什么。

  一入内,胡蝶的第一个想法是,这地方和百味轩其他的地方比起来,似乎单调到近乎简陋。

  没有假山造景、小桥流水,没有奇花异卉,更没有雕梁画楝,只有几棵稀稀疏疏的半枯树木,孤零零的错落在院子中,那萧瑟的景致,真会让人以为走错地方。

  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胡蝶直觉地闪身躲上离她最近的大树,隐身在树叶后面。

  不一会儿,一身素衣的柳吟秋走过来,在一大一小的两个土堆前站定,一语不发的仿佛入了定,就连偶尔几声鸦呜叶落都不能惊动她一分。

  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这会儿的柳吟秋看来竟颇为清丽,可以想象得出当年她也该是个不知迷倒多少儿郎的大美人。

  微风轻轻牵动她的发梢后,又顽皮的扯上她的衣角,可她仍一如石像般僵立,只是脸上刻着浓浓的忧郁。

  为什么她会有那种仿佛悲怜又愤恨难解的表情?

  那一大一小像是陵墓的土堆里埋的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连块石碑也没有?

  一个突来的想法惊得她脚下一滑,她连忙稳住身子,不至于让自己摔下树,但已经惊动林间巢中的稚鸟。

  “什么人?出来!”柳吟秋沉声一喝。

  “是我!”她吐吐舌头,看情况,再躲也没有用了。

  胡蝶乖乖的由树上跳下,在她森冷的面前站定。

  “不请自来是你做客人该有的举止吗?”柳吟秋看见胡蝶红色的身影,脸色瞬间冻结。

  胡蝶倒不以为意的耸耸肩,“闭门相对又岂是做主人的道理?”

  “若客是不速之客,主人何须强做东道主。”柳吟秋冷声道,没当下将人扫地出门已是客气。

  “你不说话时还比较讨人喜欢。明明就是个多情人,怎么偏爱装个无情样?”胡蝶若有深意的看了柳吟秋身后的土堆一眼。

  “多情无情是我自个儿选择,不用他人多事。”柳吟秋脸色泛白,目光如剑地冷扫向她。

  “我猜得没错的话,这里埋的当是晓梦哥哥的娘,还有那早夭的婴孩吧!你还愿意以几杯黄土葬他们,你心中的恨并不如表面的冷厉是吧!”一个深恶痛绝恨着他人的人,断不可能有如此的做法。

  若不是看过这彷若冷宫的南厢房、若不是看过柳吟秋脸上浓重的悲伤,她怎么也无法想象柳吟秋的内在和她的表面有这么大的落差。

  “你想错了,我只是太恨,恨得连她死了,也要她陪着我清冷孤寂一辈子,你没发现吗?我连块碑也不愿意立。”柳吟秋恨声道。

  不立碑,是心中的结仍在,就连看到她的名都承受不住。

  “你或许是恨的,但不一定如你所表现的那般,不是吗?”看到柳吟秋的另一面,让胡蝶能用不同的角度分析她的行为。“或许你对晓梦哥哥是愧多过恨吧!只是,你选择用恨来否定你心中的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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