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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是啊!余小姐你不要怕,我们一定好好教训他,要是他还敢对你那么凶,就罚他再去背家训。书玉从小最怕背家训了。”书玉的母亲也在一旁帮腔。

  安敏禁不住又笑了。

  书玉却在心中嘀咕着,“要不是为了解开你心中的疑惑,我也不会被逼上梁山,如此狼狈,你居然这么没良心的嘲笑我!”

  “爸!我把安敏带来吃饭了,你总可以告诉我祖谱上曾祖父的事了吧?”书玉急忙换了个话题。

  安敏一震,这个才是她今晚到赵家来的重点,她不禁也屏气凝神,专心起来。

  “说起来,这也是一出文艺悲剧哩!余小姐是从事创作的,或许对这段过往陈迹,也有兴趣吧?”赵守泽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对安敏说道。

  “嗯。”安敏点点头,有些心虚的笑道:“我很爱听故事的。”她的心却因真相即将揭开神秘面纱,而轻轻的颤抖起来。

  “你别尽是吊人胃口,爸。”书玉催促着,“快说呀!”

  “书玉的曾祖父,也就是我的祖父,叫赵言晏……”

  “这我们知道。”书玉性急,忍不住打断父亲的叙述。

  赵守泽只是笑笑,彷佛劝他,听故事,该有耐心。随即又说道:“我祖父是个早慧的人,五岁时就能把整部《论语》背个滚瓜烂熟,赵家历代以经商为生,经济上虽不虞匮乏,但所谓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总是希望家中也能有个读书人,中个秀才举人什么的,好光耀门楣。我祖父从小就是在这种殷切期盼下长大的,但时机不对,曾祖父一心想送儿子去考科举,但却在祖父十七岁那年,科举制度被废除了,之前的努力全白费了,祖父只好回过头来重新学习经商,打算继承家业,我们赵家在大陆上,也算是个大户人家,是做米粮买卖的。”赵守泽说着,整个人陷入回忆的旧梦中,当初繁华的岁月,彷佛又在他眼前,重新经历了一遍。

  “可惜,赵家的家道从我祖父时,就开始衰退,祖父是个很有才气的文人,却不是个善于算计的生意人,所以在经商上,赔了不少钱。传到了我父亲这一代,更是光景大不如前,民国三十八年大陆沦陷,我父亲带着我和母亲来台,就此定居了下来。我隐约还记得小时候的一些事,那时,我出个门上学堂,可都还是有专门的书僮小厮陪伴的理!”

  “哦?那么说,我是生错了年代啰?”书玉听闻昔日的风光家道,不禁插了一句。

  安敏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徒然,她叫了出来:“不对哪!那……那赵……赵家的老宅,不是赵言晏盖的吗?哦!对不起,我是指书玉的曾祖父。”她一时着急,居然直呼起赵言晏的名讳。

  “咦?余小姐去过我们的老家呀?”赵守泽显然有些意外。

  “呢……是的,之前书玉有带我去玩。”安敏照实的回答着。

  “哦!一定是去了老屋,才对祖谱产生了兴趣是吧?”赵守泽恍然大梧。

  书玉南下老家之前,并没有对父母说明,只概略的说了一句:“要去度假。”是以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书玉和安敏去了老家一事。

  “唔。”书玉含糊应了一声,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

  “那幢房子是我父亲盖的。”赵守泽一说,书玉和安敏都愣了一下。

  “可是──”

  “但也可以说是我祖父盖的啦!”赵守泽在他们困惑的眼光中,继续说道。“这房子是根据当年在大陆时,祖文和父亲居住的房子所盖的。所以也可以说是祖父盖的呀,那栋屋子结合了西式庭院和东方中国的建筑完成的,余小姐既已到过那老屋,应该略有所感。”赵守泽解释着。

  “是的,那房子很古老,很有一种历史的沧桑风味,忍不住让人想起那个时代笙歌繁华、楼亭舞榭、五光十色的上海。”安敏衷心的说。

  “答对了,我们的老家正是在上海。”赵守泽拍案喝采起来,他简直激赏这个年轻女孩的敏锐感受力和观察力了。

  “不对呀!”这回发觉不对的是书玉,他道:“可是老家三楼的那个大书房里的书,难道全部都是祖父的吗?”

  年代不对呀!

  赵守泽又笑了。“那些书是你曾祖父的没错。当初,你爷爷用了十几根的金条,想尽了各种方法,托人从上海给运来的。”

  书玉瞪大了眼。

  难道他的爷爷真的相信“书中自有黄金屋”吗?在那样战乱的时代,竟然用金条去换这些毫无用处的一堆破书?

  不会吧?

  “呵,这些书可真是贵重如黄金了。”书玉忍不住说道。

  “当初他决定做这件事时,也是被周遭的人阻止得厉害,但他仍旧一意孤行,决定不但要把所有的书给运来,而且把身上仅有的钱,找了一个清净的地方,盖了那幢房子。”

  “为什么?”安敏哽了一下问,说不出来心中的那种感觉。

  有些朦胧的感动。有些模糊的心折。

  “他没说,不过,我想我或多或少可以了解他的心情吧!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坚持,和一些隐藏在心中的渴望吧!”赵守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又是什么?”安敏不禁追问。

  “孺慕之情吧!”赵守泽道。“我的祖父在我父亲幼年时就过世了。在我父亲的心中,父亲的影像,惯常是在三楼书房中的。”

  “那么祖父盖那幢房子,只是一个纪念啰?”书玉接口道。

  “也可以这么说吧!”赵守泽道。“打从那房子建好到我父亲过世,他始终不曾在那幢房子住过一夜。”

  “啊!”安敏吃了一惊,那么──她和书玉竟是第一个住到那房子中的人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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