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董妮 > 台风恋爱季 >


  床上的少年懒洋洋地瞄了她一眼。“他肯这样动脑筋找地方睡已经不错啦!你知不知道,去年我们还住在一楼。”

  这跟严箴的懒散有什么关系?房乡妩不懂。

  “一楼堆满了,连块可以落脚的空地都找不到了,我们只好搬上二楼。”

  房卿妩双脚一阵发软,原先还想着要找些时间帮严箴收拾屋子的,现在听到少年所说的话,她只想夺门而逃。

  “如果二楼再堆满,那……怎么办!”她小小声问了句。_  “搬上三楼啊!”少年很快乐地给答案。“反正这整栋公寓都是老大的,除了顶楼借给几个朋友住外,其它地方我们都可以自由利用。”

  她真的想逃了,悄悄地后退一小步、再一小步。

  “对了,今晚我睡这里,你去睡我的房间,至于明天……”严箴张嘴打个呵欠。“再说吧!”

  她不想住他家了,宁可回PUB打地铺,但是--_  喀啦、喀啦,公寓的门窗被外头的狂风暴雨吹得嘎吱作响。

  透过窗户望去,偶尔还可见到少许残枝垃圾在半空中飞。_  白天看起来文明热闹的台北市,此刻仿佛陷入魔域中,野蛮恐怖更胜地狱。

  这种时候她可不敢外出,只好在这里将就一晚。

  “请问,你的房间在哪里……啊!”她还没问完,电灯闪了两下,整个空间陷入一片黑暗中。

  “没事,没事,只是停电嘛!”严箴毫不在意地说着。

  房卿妩只觉体内的温度正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冷意占据身躯,牙关忍不住打起颤来。

  他听到了奇异的声响,疑问道:“你怕黑啊!”_  她摇头,没想到四周乌漆抹黑的,谁看得到。

  可事实也是,她心底没有畏惧,只有不安和寂寞;以往这种时候都有父母件在身旁,如今孑然一身,俗大世间,她竟已无依靠。

  忧愁悄悄爬上心底,烘得眼眶热辣辣的,她鼻间一阵一阵酸。_  想到死去的父母,那慈爱的双手再也不会拥抱她。“呜……”呜咽才出口,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圈住了她的肩。

  “真怕黑啊?”严箴温和浑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不待她开口答话,他解开腕上的表扭了两下,一点亮光在黑暗中升起,原来他的手表有手电筒功能。

  “这样就不怕啦!”他把手表交给她。

  她楞楞接过表,表是热的,上头残存着他的体温,一点一滴融进她体内,驱逐了骨髓里的寒立思,变成温暖……

  “好了,夜深了。”他推她出房间。“这里的每一间房都是套房式的,附卫浴,我房里的东西你可以随意取用,洗干净了就去睡吧!”

  她呆呆地被推出了房门,直到门板阖起,才想到忘了跟他说一声谢谢。

  “严大哥。”她敲门。

  半晌没人应。_  她又敲。“严大哥。”

  三分钟后,终于有人来开门了。

  “干什么?”是那个名唤小宝的少年。“找不到房间吗?就每一间开开看嘛,没有东西倒出来的那间就是啦!”

  房卿妩手中的表照亮少年的金发,照向他身后黑暗的空间。黑暗中渐渐浮出一道硕长的人影,那宽广的胸膛、结实的身躯,不必细瞧,也知定是严箴无疑。

  “我知道了。”她向少年道声谢,复转向严箴。“严大哥……啊!”谢语未完,变成惊呼。

  严箴的身影逐渐成形。他有一副精壮的体格,麦芽色的胸肌下连着紧实的六块腹肌,然后是一片浓密的芳草,男性象征隐现其中。

  “啊啊啊……”随着一阵尖叫声落,她惊慌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后退。_  “老大,你的衣服。”小宝懒懒吐了句。

  “呃,忘了。”严箴随手抽来床上的被单裹住裸身。“找我有事?”瞧他那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好象他身穿大礼服,而她才是光着身子不着寸缕。

  房卿妩摇头又点头。

  小宝踱回床铺途中,经过严箴,拍拍他的肩。“现下屋里有女性在,你别再一进屋就脱光衣服,咱们都是男人无所谓,却会吓坏小妹妹。”

  房卿妩这才注意到,小宝其实也没穿多少,一件运动短裤罢了!!敢情这伙人在家时,习惯光着身子到处跑?

  “不好意思,一群大男人闲散惯了,进了屋里就不喜欢束缚,尤其台北的夏日又闷又热,咱们光着身子习惯了,想不到会吓到你。”严箴给了解答。

  情况果然如她所料。房卿妩小小咽了口唾沫。“是我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我只是相心跟你说声谢谢,没事了。”

  “那晚安喽!”严箴对她挥挥手,关上门,又很快乐地将床单一揭,扔给小宝。“你这小子今天反常啦,穿着短裤睡觉?”却没提醒他,害他出模,真是。

  “老大回来前牛哥就打过电话来叮咛了,他要我们好好照顾小妹妹。我想老大还有画在他手上,怎么也不能得罪他,翻了好久才找来这条短裤穿。”小宝嘻嘻笑道。

  “却害我无端献了宝。”严箴低咒一声。“就不知她会不会去向老牛告状,我这张画要紧得很,万一被她破坏……唉唉唉!”想到遇见房卿妩后就没好过的运气,他不禁连叹三声。

  “谁晓得,女孩子都很小心眼。”小宝皱眉吐舌扮个大鬼脸。_  “尤其这女娃娃古板正经得要命,我真是怕了她。”

  “你不是第一回遇见她啊?”

  严箴把日前被汽水罐砸伤及今天在便利商店的事说了一遍,听得小宝直摇头。

  “老大,你保重,改明儿我搬去跟泼皮住,不陪你了。”这公寓里的住客是不多,五名而已,却尽是怪异人种,各有各的怪癖。比如懒散过头的严箴,和男身女心的泼皮。

  他们平时还会勉强压抑自己以符合社会规范,但一回到家,就什么也不管了。_  大伙儿的说法是,家里原本就是让人放松的地方,若不能尽情表现自己,又有何意义?不过外面的人不明白,常用有色眼光看他们。

  其实仔细想想,世间人千百种,岂能以同一基准来衡量,不同是理所当然的,个个一模一样才叫诡异。

  这群怪人集居一处,各展所长,善待彼此,倒也其乐融融。如今闲来一个房卿妩,好比黑乌鸦群中飞来一只白文鸟,要说多别扭就有多别扭。小宝受不了,自然要逃。

  “你这小子休想自己落跑。”严箴扭住他的耳朵骂。_  “你饶了我吧,老大。”小宝好声好气求饶。“以前那些喜欢你的女人是怎么整我的,你也知道,这位女菩萨又是牛哥的人,小弟自认得罪不起,但总闲得起吧!”

  别瞧严箴经年累月一件衬衫、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跟痞子几乎没两样,便以为他没啥了不起。

  在骨董界说起严箴的名号,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再稀罕的东西,只要委托他,没有找不到的。

  他是个奇怪的人,曾经不收分文帮助一个瞎眼老太婆找回她家被窃的传家宝;也曾向某国家元首收素巨资,最后却送了张假画给人家。

  简而言之,他做生意只看心情。心情好,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心情不好,金山银山捧到他面前,他照样耍得人团团转。

  他不喜欢太过精致的东西,只因他认为每样东西的形成必有其用意,若只能收藏,而无实用功能便是废物一件,不值一哂。

  因此他住旧屋,不怕小偷光顾;穿衬衫牛仔裤,舒服随兴;开破车,撞坏了也不心疼;连头发他都自己理成五分头,洗澡时一道水柱冲下,全身清洁溜溜,不必抹发油,也不担心风吹坏了造型。

  但若以为这样的男人必定找不到女人爱,那可又大错特错;也许是时局不同,怪人当道,偏有一堆女人喜欢他的怪脾气,赞他性格、夸他冷酷,有事没事就自动送上门来,表现她们女性的温柔,给他打扫家里、煮饭、洗衣,盼能以满腔温柔化这块顽钢为绕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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