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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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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怪美乔,在看过她发病时的痛苦后,我没有办法怪她。”泪水渗出她的指缝,一点一滴地滑落膝盖,濡湿了她天蓝色的长裙。 “小妩儿。”在他臂弯里的她因痛苦而颤抖,源源不断的哀伤自那强制压抑的泣声中传入他体内,他的心也在缓缓破裂滴血。 “严大哥。”她通红的泪眼望着他。“我该怎么办?” 她的绝望化成一股恶寒,从头顶窜遍他全身。“你别想不开。” “我不知道。”她茫然低喃。“为什么美乔发病的时候,你们没人当成一回事?如果你们肯送她就医,我爸妈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他想辩说自己不知道,但仔细想想,美乔是曾向他吐露隐情的,只是他一直未用心去体会。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美乔?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言行,日日活在恐惧悲哀中,她也很可怜啊!”她喃喃念着。 “是我们错了。”反省自身,他责无旁贷。 “精神病并不可耻,可耻的是将它们视若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她厉言。 他无言以对。 “真正有错的并非是那些患者,而是那些对精神病抱持错误观念的人。” 他如遭雷击。“小妩儿,你……” “我不恨美乔,真的。”一直温柔望着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失去了温度,徒剩冰冷。“可是我没有办法原谅你们,伯父、伯母,还有你。” 长串质问让他僵如木雕。 她一寸寸地挪移开他身边。“我知道事情不是你做的,但你的态度却是造成此桩悲剧的原因之一,看着你,我就想到在火场中哀壕丧生的父母,我……我没有办法……”她摇头,泪如雨下。 他伸手想将她捉回,但在接触到那冰冷的泪滴后,四肢却被冻住了。 “我不能再跟你在一起了,严大哥……”痛楚掏空了她的身子,此时的她,情冷心也灰。 他蓦然想起那一日,他拥着她,构思着未来,他要向她求婚,与她共组家庭;他们的孩子一定会很可爱。 他要再买间房子,有庭院的那种,他要在车库里钉一个篮框,闲暇时就跟孩子一起打篮球,倘若她多生几个,他们还可以玩三对三的斗牛。 他一定会当个好丈夫、好父亲,他想要…… “对不起,严大哥。”她深吸口气,止了泪,却止不住悲伤。“我不想恨你,无论如何我都不想恨你,所以我只能离开你,对不起,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她走了,慢慢地、一步步地离开他的生命。 他无能挽回她,只能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感觉生命的某部分被她带走了,剩下来的只是个不完整的个体。 “为什么会这样?”他一拳捶向墙壁,在上头留下一个模糊的血色印子,一如他的爱情,光辉却残落。 眼望着月升月落,又是一个夜晚的消逝,严箴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夜的失眠。 总觉得他已逐渐忘记睡眠为何物,每回闭上眼,只有深刻的伤痛在心底发酵。 “又没锁门!”刚下班回家的泼皮行经二楼,瞧见里头的灯光,好奇推门查看。 严箴淡淡地看了大门一眼。“忘了。” “因为你根本没用心。”泼皮叹口气,踱到他身旁。“睡不着?” “失眠了。”他笑。 泼皮瞄一眼茶几上烟灰缸满溢出来的烟屁股,曾为了某人而戒的烟瘾又重新再犯,只有一个可能。“又在想小妩儿?” 他耸肩,艰涩地扬起唇角。“大概吧!” “为什么不去找她?” “她不想见我。”他找过很多次了,每回都吃到闭门羹,但那不是让他泄气的原因,真正使他无法再去找她的理由是,见到她因他的到访而哀愁,令他心碎。 如果他的存在只会给她带来痛苦,他何忍再去伤害地? “所以你就放弃了?”泼皮大大地叹了声。“拜托,平常你也不是这么蠢的人,怎么一面对感情就变呆了?” “或许吧!”对于这段感情,他已不知如何是好。 见他如此心伤,泼皮仰头看着天花板好半晌,淡淡的,一股似水哀愁磨出了喉。“我有男朋友,你知道吧?” 虽不知话题为何牵扯至此,严箴还是点了点头。 “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他是个同性恋,但我不是,我是个女人,从小我就认为自己该是个女人,我想嫁人,与某个男人共组家庭,为他洗衣煮饭,为他生儿育女。”谈到男友时的泼皮,一脸的甜蜜与幸福。 严箴瞧得好生欣羡。“你一直那么努力,你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泼皮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还是不懂,我不是说过了吗?他是同性恋,他只爱男人,倘若我变成了女人,他就不会爱我了,而我今生最大的愿望却是变成女人。” 闲言,他大受震撼。“你们要分手?”难道这世间当真没有两全其美的恋情? “谁知道?”泼皮眼波流转,透露出一点点的顾虑、一点点的哀伤,还有对未来的一点点希冀。“阿箴,爱情不是二分法,它还掺杂着许多不确定因素,也因此爱情才有令人着迷的魔力。我如此,你和小妩儿也是这样,你就这么确定她不愿意见你?也或许她其实很想见你,却不知如何面对你呢!” 他觉得黑暗的未来突然出现一道光明路。如果事情真如泼皮所言,那么分手也只是伤人又自伤的一种手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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