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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而她,当初被逼放弃“杜”姓,改姓“严”后,她就没打算再姓回“杜”去,今生今世她是注定姓“严”了;杜康宁活该无子,杜家理应绝子绝孙。

  “你是我杜康宁的女儿,你怎能不姓杜?”为了不让杜家的香火断绝,杜康宁是打定主意不择手段了。

  “我是吗?”她纤指指著他,厉声怒问。“别忘了十年前是谁说我没资格成为杜家子女的?”

  “我……”杜康宁后退一步,不敢相信一名小女娃竟拥有恁般强盛的气势,足以压倒他堂堂的南荣王。“情丝,当年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啊!恩师看中我,硬要将女儿嫁给我,我没有反驳的馀地,所以才会……”

  “所以你就贪慕虚荣,抛弃曾救你于困顿、为了你不惜与家里决裂、陪你吃苦受罪的糟糠妻,我那可怜误将狼人当良人的娘亲!”她大吼,声音远远地传出,全“绝情苑”的人都听见了,杜康宁不觉羞红了脸。

  啪!杜康宁一记巴掌扇了过去。

  严情丝避都没避,梳整完美的发髻被打散了开来,半缕青丝遮掩住她妍丽的娇颜。

  她伸出红艳的小舌舔去唇边的血丝,媚眼斜勾,无限风情自然洒落。

  “这一掌就当还我体内姓杜的一半血液。来人啊!”她两指轻轻交弹,被袁青风留下来充作她贴身护卫的石头与大柱子立刻冲了过来。“将杜王爷请出‘绝情苑’。”

  “是!”石头和大柱子恭身领命。

  被两个大男人横架起来的杜康宁一张脸转红又转白。“你敢这样对我?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拆了‘绝情苑’,我非……”

  严情丝只当他的恐吓是耳边风,她纤手撩起青丝,解开那半散的髻,如缎般的发瀑泄了下来,在她的娇媚中再添入无限艳光。

  “赶出去。”语毕,她转身出了大厅。

  既然严情丝都不再保留情面了,石头和大柱子当然也不会再客气,一人揪住杜康宁一只手臂,将他抬起来丢出了“绝情苑”。

  “姓杜的,在拆‘绝情苑’之前,麻烦你去探听清楚,这座楼苑是谁罩的?咱老大可是顶顶有名袁家四公子——风、雷、雨、电中的长公子袁青风;你要是有自信挡得住咱老大的一拳,不妨来试试。”

  杜康宁脸上的血色迅速消失。袁家四公子的大名他早有耳闻,在京城,袁家是一个传奇;而要说当今圣上最宠爱的臣下是谁?非风、雷、雨、电四兄弟莫属。

  想不到严情丝居然与袁青风有关系!这样一来他更不能放弃这个女儿了!得以成为袁青风的岳丈,虽然袁育风的亲娘,那位“私奔公主”早被贬为庶民,但血缘关系总是抹灭不了的,只要情丝与袁育风成了亲,他也算与皇上攀上了亲,这可是天大的光荣呢!他绝对要争取到底。

  而倘若严情丝恨他的理由是因为他休了她的生母,另娶升云郡主为妻;那麽他不在乎再休升云,并将严雪如扶正,迁出她的骸骨,改葬到杜家祖坟里,让她成为他杜康宁名正言顺的妻子,而情丝由自然也可以认祖归宗了。

  想到就做,为了杜家香火、和他一生一世的富贵荣华,他决定二次休妻。

  凭栏望明月,漆黑的天幕里,还有万点星子在闪烁,点缀出”番热闹缤纷的景象。

  轻风款送,也荡出了严情丝满腔无奈愁思。

  十年了,时光的流逝改变了许多事,不禁让人有物是人非的感叹,然而杜康宁却一点儿也不为时间所改变,还是一样出自私自利、无情无义。

  而他竟是她的父亲,想到自己体内流著如此肮脏的血液,她心底不由升起一股想要飞出楼阁外、寻求解脱的渴望。

  那个可恶的男人怕是到死都不会改变了吧?只是徒然牵累了她可怜的娘亲。

  “娘……”孺慕的呼唤逸出齿缝。她恨害死娘亲的杜康宁,但没有人知道,她更恨自己的存在,因为娘亲的死她最少得负一半责任!

  当年杜康宁赴京赶考一去不回后,外公、外婆曾一度找到她们,希望娘亲能跟他们回去。只要舍下她,凭籍著严府的财势和娘亲的美貌,要再重觅一份幸福的归宿必不是难事。

  但娘亲拒绝了,因为娘亲爱她,舍不下她。两母女只得继续守在乡下,痴痴地等待杜康宁的归来。

  一年、两年、三年……转眼八年过去了,外公、外婆已彻底放弃她们母女俩,娘亲也等得青丝成白发。她再也看不下去了,遂鼓励娘亲上京寻亲。

  结果……怎麽料想得到,她们寻到的竟是一份再难堪不过的背弃,娘亲因此自绝而死!

  她永远也忘不了娘亲是如何地用生命下诅咒,要杜家绝于绝孙以验证她不幸、遭弃的悲苦命运。

  严情丝的纤指紧紧握著雕花栏杆,微启的唇吐出无声的思念。“娘啊!十年了,你许下要杜家绝后的诅咒终于实现了,你……也可以瞑目了吧?”两行清泪夺出眼眶,顺著她莹白的粉颊滑下,然后飘入夜风中。

  幽黑的天幕中像是隐隐浮现严雪如愤恨、仇怨的面容,仿佛说著:她死得不甘 、死得不满,她的报复还没有完呢!

  严情丝脚步一个踉跄,顿觉头重脚轻。“娘,你……”还不够吗?娘亲还想要什麽?杜康宁的死,还是……她的性命?

  一阵阴森酷厉的女声倏忽响自她脑海。“情丝,永远不要相信男人,天下间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离男人越远越好……不要相信男人……”

  “娘……”娘亲临终前遗言抽痛她的心,然而袁青风清俊的脸庞却一直在她脑海徘徊不去;他的体贴、他的守候,还有他甘甜如蜜的亲吻。他总是想尽办法在保护她,连这样的男人也不可以信任吗?

  “不要信任男人、不要信任男人、不要信任男人……”那愤恨不甘的厉声将她的心冻得越来越冰冷。

  严情丝为幻象所迷,不由自觉频频摇头。“不……娘,不要……”袁青风一直待她那麽地好,他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男人,他不是、他不是、他……应该不是吧?

  她的心莫名摇晃起来。如果袁青风真的有情,为什麽他到现在都还不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他明明说过他会再回来的,可是……究竟还要她等多久,像娘那样等到老了红颜、白了青丝吗?

  “不要信任男人、不要信任男人、不要……”仿佛间,原本高挂天边严雪如恨绝的容颜贴近了她的身子。

  严情丝拚命往旁边退,一股恶寒自脚底升起窜遍她全身。“不要,娘……不要……”

  但幻觉化成严雪如的亡灵,紧紧地揪缠住她空虚无助的心。“情丝,娘不准你违背承诺,不准……”

  “不要!”袁青风的迟迟未归,杜康宁的无情无义,以及亡母悲惨的遭遇终于一点一滴击碎了严情丝的心。“我会听你的话的,娘……我不相信男人、我不相信男人……不要……娘,不要……啊!”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失足,她脚下一绊!半边身子倏地一疼,整个人就这样翻出了栏杆。而严雪如的脸就紧贴在她眼前。“来陪娘吧!情丝,娘好寂寞啊……”

  闻言,严情丝浑身一颤,伸出来准备握住栏杆的手登时松了开来。“娘……”

  原来如此,娘亲一个人走在黄泉路上太孤独了,才会来找她相陪,所以她应该去才对。毕竟娘是为了她才吃了这麽多苦,她怎忍心弃娘而去,一人独享幸福?

  况且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守住在娘亲死前立下的承诺……一生不接近男人。

  已经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心在改变了,为了袁青风,他强壮的臂膀、温柔的对待令她迷恋,就在不知不觉间,她让他走进她心坎,并将信任交付了他。

  所以她才会不介意他的碰触,并且渴望他遵守诺言再度回到她身边。

  可她害怕等待、也痛恨等待。万一他不再回来呢?万一他一直在说谎呢?万一……

  她连自己心里这份不安都觉得讨厌,因此……这样也好,结束等待,去陪娘亲 ,她心里的苦也可以升华了,不再感觉痛,她得到了渴求已久的解脱。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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