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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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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应天门那不可思议的倾覆,流传在江湖上的解释少说也有七、八种,却没一个具有说眼力。而皇甫少泱在应天门度过将近二十个寒暑,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那杀手组织究竟是如何的庞大可怕。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应天门的消灭,但有一件事他是十二万分的确定,那就是在应天门的消亡中,定有未知的阴谋介入。 于是他回到昔日总坛所在地的火场遗迹中,顶着烈日,淌着汗水,不住翻动着焦黑残木、缺损砖瓦,寻找任何可能印证他怀疑的证据,从日出直到日落。 就在最后一缕夕照即将消失在天际的时候,有一闪金光从层层瓦砾下射出,攫住他的视线。 "是这个吗?" 他的心脏卜通卜通的狂跳,呼吸乱了章法,不顾一切的趴在瓦砾中,手脚并用死命挖掘,最后竟刨出曾经属于门主的金环。 那金环对门主的意义重大,从不曾看他取下过,如今居然遗落在这里…… 他紧咬着唇,皲裂出血、沾满泥灰的指甲像有自己的意识般,不断抠着金环上疑似血迹的乌痕;被刻意压抑的愤怒随那刺痛冲出心房,奔窜在周身血脉中。 回头再往瓦砾堆中探寻,这回掘出一截断玉。 玉已残破,但看那晶莹剔透的质地,细腻精巧的离工,在在显示这玉的价值连城,完全不是应天门这冷酷的地方所可能拥有的物件。 "就是你吗?就是你杀了门主,毁了应天门吗?" 他咬牙切齿的握紧断玉,不顾尖锐的断面已经刺穿掌心肉,只听到有个嘶哑的声音命令着他── 复仇!为我复仇!为应天门复仇! 从那天之后,他走遍大江南北、塞外边关,为了替门主复仇、为了替帮众雪恨,弹精竭虑没有片刻休息。 但是,五年的时光弹指而过。 五年前,他除了从火场中找到的一截断玉外没有任何线索:五年后,他所知的一切就是这断玉的来历委实太过神秘,任他再怎么费尽心思去追查,也查不出一星半点蛛丝马迹。 方从铁箍般的束缚中挣脱,转瞬落入另一重噬人的漩涡──他的人生就注定为别人而活。 皇甫少泱忍不住嘴角浮现一抹嘲讽的笑。 他虽渴望结束杀手的血腥生涯,却也没料到居然是这种藕断丝连、缠绵难解的结束法。看来人在许愿时千万得小心翼翼,谁知道命运会送来什么样的大礼。 在这胡思乱想中,他弯过了街角,初升的淡金朝阳越过低矮屋檐直射而来,瞬间照花了他的眼。 模糊的视界最是危险。他一皱眉,闪身转了个方向,于是将对街的一抹窈窕身影看得分外清明。 那是个年纪大约十七、八岁的姑娘家,一张鹅蛋脸上有着对饶富英气的眉,镶着对光灿黝黑的眼,一身洗得泛白的青色罗裙,显示她的背景在在寻常不过。 奇怪的是,这么一个外表看来只有"平庸"两字可以形容的女子,竟教他完全离不开视线,彷佛中蛊。 青衣女子似是察觉有人窥看着自己,四下略一搜寻,碰上了他凝望的眼。 他一愣,还拿不准该做什么反应,青衣女子却盈盈笑了,隔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与他颔首为礼。 多么洒脱的姑娘家,完全没有时下女子扭捏拘谨的习气。 皇甫少泱心中赞赏,一拱手,目送青衣女子离去。 人生如萍,聚散无定,今朝偶遇,再会无期。这样一位潇洒女子日后大概是再也难得见到了。 遗憾如浪潮吞没他的镇定。他心一阵骚动,足跟一松,就要追去。 你在发什么癫啊? 耳际的一声戏谑令他警觉过来,急急煞住脚步,收敛心绪,摒除那排山倒海而来的某种他无法分析的感受,在好片刻后才发现── 才发现这初春清晨的凝望对视竟在一瞬间,驱散了五年来从不离身的沉重。 清晨的山林烟霞缭绕,宛若仙境,湿润的晨风里满是松木香馨,闻之沁脾,崎岖的山路隐没在杂草落叶中,存心引人迷失路途。 在这杳无人迹的荒僻山区,今日万分难得的来了个白衣青年。 "唉唉唉,怎么又是条死路呢?难得出来游历,老天爷该不会这么不给面子,硬是要我将所有的时间都砸在找路上吧。" 皇甫少泱叹了口气,环视四周。左边是松、右边是柏、前方是潭,后面是草,至于那条领他进入山区的青石板路,早已掩没在云深不知处。 "真不该听信那跑堂的馊主意的。"他嘟囔似的抱怨,额角隐隐抽痛。 数天前,他为了与个消息灵通的朋友见面,风尘仆仆的来到迎仙镇,但结果仍是一无所获。昨夜,旅店跑堂见他独自一人坐在厅中发愣,便哈着腰建议道:"皇甫公子,东山有座前朝留下来的妙清观,景致挺不错的,观里的道长还会帮人解签诗,不管您是要找人、要求官,还是要讨媳妇,再怎么样的疑难杂症全都说得准、准、准,您不妨过去住个几天解解闷。" 他被"找人"一语迷了心,决定照那建议到庙里抽签诗碰运气,看哪位过路的大罗金仙、佛祖菩萨愿意念在他一片赤诚的份上,指引一条明路,也胜过自己无头苍蝇般的瞎找……然后他就这样被困在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深山里。 再叹了一口气,纷乱了五年的思绪被迫澄静,终于有欣赏山林风光的余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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