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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遥将选片大权委托给风间。“我什么片子都看,只要它真的很好看。”

  不过她还是偏好浪漫喜剧,至于悲剧,除非她心情好到有笑到下巴脱臼之虞,才可能挑一支悲剧片来治治自己的狂笑症。因为她是个太容易被感动的人,即使只是一片落叶掉下来,她都可能哭得死去活来,谁教她天生泪腺发达?为了避免自己被过量的眼泪淹死,她大都是拒看悲剧。

  暗黑的包厢里有舒适的沙发座椅、柔软的抱枕,还有免费奉送的冷热饮,至于看电影必备的爆米花则摆在包厢外,借顾客自由取用。

  夜遥取了一小盆爆米花,一枚一枚咬着,风间给她选了一支法国片,片名是“骗子”。这支片子倒是挺好看的,节奏明快色彩鲜明,打翻她对法国片沉闷冗长的刻板印象。

  只是不知怎地,也许是累了,片子连三分之一都还没看完,她就抱着那盆爆米花向周公报到去了。连风间雾进来替她盖上薄外套,并且盯着她的睡容沉思一事,她都不知觉。

  当然她也就更不知道,他为她选这支片的真正理由了。

  “希望你够慧黠,别让狡诈的爱情骗子陷你于泥沼之中。”风间雾轻轻将门合上,留给夜遥一室的静谧。

  “原来你本来是念电影系的呀!难怪你连打工都脱不了本行,该不会是贪图店里免钱的片子吧?”夜遥紧紧地抱住风间雾的腰。他的车骑得飞快,吓得她闭上眼睛,不敢去看身旁飞掠而过的街景。

  “要拍出好的作品当然要见多识广,多听多看绝对必要。没错,在出租单位打工既能赚钱又能增广见闻,好处多多。”

  发觉她死命搂着他,他只好将风驰电掣的快感丢到一边,缓下速度,以求她别像无尾熊攀到全世界硕果仅存的尤加利树一样死命圈住他的腰。天啊!她那细瘦的手腕哪来这么大的力气?搞不好,他的腰已经瘀青一块了。

  “对不起喔!昨晚糊里糊涂就睡着了,你特地为我挑选的片子我也没看完……”

  “谁教我大半夜挑一支法国片给你,早知道你这么快就睡着,我一定给你卡通片看。‘Walace&Gromit’,你觉得怎样?”

  “W&G”是一部英国的黏土动画,故事围绕在一名憨厚的单身男子与他所饲养的干练狗身上,至于那只狗精明到什么地步呢?当它被关进监狱时,阅读的竟是世界名著《罪与罚》,怎样?聪明得很吓人吧?加菲猫里面的那只欧弟连替它咬拖鞋都不够格呢!

  “你怎么晓得我喜欢卡通片?而且我还最喜欢‘W&G’里头那只穿着毛衣的黑脸绵羊咧!”那头瞪大两眼装无辜的黑面绵羊实在很可爱,居然傻呼呼被剪了毛,还笨笨地穿上那件用自己的毛所织成的套头毛衣呢!真是呆得很可爱。

  “那只绵羊叫保罗,是不是?”

  “约翰啦!它的名字是约翰!”

  夜遥扬手在风间头上敲了一记,却结实弄痛了自己,真是有够笨的!眼睛长来干啥用?明明被他头上那顶炫银色的安全帽弄得两眼昏花,居然还敢抡起粉拳狠狠敲下去。天啊!她怎么没想到要去撞墙呢?

  “天啊!它居然叫约翰?”

  “怎么?它叫约翰让你不开心吗?”

  “……”他头一次没有回应她的话。

  突然,一个恍悟,夜遥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拍着他的背大叫起来:“我知道了!该不会你的洋名也叫约翰吧?”

  见风间雾不答腔,她更百分百确定自己猜得没错,于是她便忍不住捧着肚子、冒着随时可能被他甩下车的危险大笑起来!

  “哈哈哈……”难怪他会不愉快,和一只拙拙的笨羊同名,而且还是一头黑脸绵羊。夜遥可以想像,他的脸现在一定跟那只羊差不多黑了。

  他明明是个很酷的人物,却屡次沦为她的娱乐笑话,唉,看来他“冰男”的招牌已被她轻易给砸了;不但如此,她大概还打算送他一张“爆笑王子”的标签吧!

  风间雾一面头痛地想着,脑海里一面浮出那只名为约翰的黑面羊的脸,而且发现它正以“咩咩咩”的怪声在嘲笑着他呢!

  闹钟这玩意,夜遥自从毕业之后就没再用过,凌晨五点半要她起床简直是要她的命呀!

  夜遥困得睁不开眼睛,摇摇晃晃地摸进浴室去刷牙洗脸,直到她坐定在镜子前预备扑粉的时候,才觉得嘴里有怪味,这可奇了,刚刚才刷过牙的呀!她偏着头想了半天,才得到答案——

  啊!一定是她刚睡醒,迷迷糊糊地就把漱口水给吞了下去……

  恶!

  所以说嘛,没早起习惯的人就别硬爬起来,看吧!马上就遭报应了。

  要不是香织拼命游说,她才不肯牺牲自己宝贵的睡眠时间呢。五点半!连太阳都还蒙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的时刻,怎么有人会头壳坏去地起个大早,只为了去一家新开幕的柏青哥店门口排队?

  一切全是香织的主意!她提出邀约,夜遥向来只有点头说是的份,天知道她连柏青哥该怎么玩都没半点概念!不过,这种话在她面对香织时,是一句也说不出口的。

  她想香织如果不是狂热的柏青哥迷的话,八成就是有老化的倾向了。否则怎会约定这种清晨时间?简直像睡不着觉而跑到公园晨跑或打太极拳的老人家嘛!

  好不容易,在半睁着眼的惺忪状态下均匀抹好饰底乳液,夜遥叹口气,决定放弃眼影、眼线、睫毛液等太细微繁琐的彩妆。她只在脸上按一些柔亮蜜粉,再勾勒一下眉形,两颊刷上浅浅的腮红,然后涂一圈果冻唇彩,便预备出门了。

  可以预料香织瞧见她这张素颜时,定会由头到脚严厉地数落她一番。

  香织十分坚持化妆是对今天将遇见的人的基本尊重,这样的想法与多数日本女性雷同,她们将出门化妆这件事当作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若要她们素着一张脸出门,恐怕比要她们光着身子更令她们感到难堪吧。

  实地到东京街头瞧一眼就知此话不虚,要在街上找到没化妆的女人,比期望绝种的恐龙复活机率还低,这就莫怪日本的彩妆工业如此发达,光赚自己女性同胞的钱就赚翻了,更甭提近年来愈来愈哈日的台湾市场,一支限量发售的缎面唇膏,即使抢破头还不见得买得到。也真不懂那些疯狂抢购的人心里在想什么,限量有啥稀奇?涂了,还不是一样那张嘴。

  废话不多说,赶快出门要紧。赴香织的约要敢迟到,她不把她剥皮去骨做成生鱼片拼盘沾芥末酱油大口吞掉才怪。

  东京的消费实在高得很离谱,一个小小的松茸三角饭团,折合台币居然要价一百二十元,真是坑死人不偿命!害得夜遥连配饭吃的果汁都舍不得买,便夹着尾巴奔出那家便利商店。

  “日本真不是穷人住得起的国家!”夜遥饿着肚子,忍不住嘴里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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