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丹菁 > 多情酒夫 > 


  夏九娘侧眼瞧向他,见他向来迷蒙的黑眸难得清醒地噙笑看着墓碑,不知怎地,一股醋意爬上心头。

  然,再把眼移到墓碑上头,她不禁愧疚得难以相对。

  倘若可以,她不想祭拜利悉,但她不能;基于道义,基于曾经是利悉未婚妻的身分,她没道理不走这一趟,而且……她可以拿此为由邀他同行……

  多无耻!说穿了,自己的心思竟是这般深沉。

  不想承认也不成……在利悉介绍文字觉同她相识之后,她便已深深地恋上他,但……为何最后会是这种下场?

  她还来不及和利悉解除婚约,利悉便走了,而文字觉也变了。

  以往她总赚他八股过头,但现下的他则是放肆过头,像只脱缰野马,无人管束得了他。

  像是要弥补以往不曾有过的荒唐,他夜夜笙歌达旦、酒食征逐,甚至还开过几场赏酒宴,还自摘月楼里聘来几名舞伶作陪;这些全都是他以往不会做的事,但在利悉走后,他像是变了个人,像极了利悉,但却又不是利悉。

  利悉的死像是导火线,教他以往束守于礼教的心给解放开来,解放的太过彻底,才衍生今日的颓废荒诞。

  倘若她不去访文字觉,他是不会主动去找她的,偶有几次因为利悉的交代,他会特地上花满阁寻她,但……通常一见面他便是大口喝酒,喝得没完没了,最后落得教人拾回的下场。

  实际上,文字觉和她根本交谈不上几句话,就算真是有交谈,谈的也都是利悉。

  谈利悉的卓尔不群、放荡不羁、情深义重……她当然知道利悉的好,但……说她不守妇道也好、说她败德也罢,她不过是想要同文字觉聊聊两人之间的事,而他却总是刻意地闪避。

  不知道是不是他已意会了她的情,碍于利悉,遂不敢同她表情;抑或者是他根本对她无意,遂不忍心伤害她?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和利悉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说起来……依利悉对她的疼爱,该不会是如此才对,但若只是文字觉对利悉单方面的想法,这……似乎也不无可能。

  “你在想什么?”

  夏九娘一抬眼,便见著文字觉一张惑人心魂的俊颜出现在眼前,不禁啊了一声,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就连握在手中的伞都掉落在地。

  “你见鬼啦?”文字觉没好气地说,不忘替她捡起伞。

  “你才见鬼,无端端地凑得这般近做什么?”夏九娘心虚地低斥着,冰凉的小手忙抚上发烫的脸。

  “是你自个儿不知道神游上哪儿去,我不过是好心地唤你一声。”文字觉接着戏谑道:“都过了九年,你该不会还打算要同利悉一道走吧?”

  “你胡扯什么?”夏九娘拾眼怒瞪着他。

  她何时想过要同利悉一道走了?当年得知利悉的死讯,她难过的是,她还未来得及同他把话说清楚,就因为当初没把话给说清楚,才会教她现下落进了这般尴尬的境地里。

  她知道自个儿不该爱上夫婿的莫逆之交,但感情这档子事,岂能由着她?

  恋上就是恋上了,要她欺骗自个儿说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做不到!但就因为利悉,遂她现下什么都不能同他说。

  “说说罢了,这般认真?”文字觉无所谓的笑着。

  都已过了九年,夏九娘也差不多释怀了吧?

  “啐。”她恼火地啐他一口,迳自点起香来插在坟前,才又开口道:“你来作啥?你不是说你困得很,不是说这种天气正好眠?”

  她特地去接他,他不来;她准备好牲礼前来,他偏已在这儿。他到底想怎么着?或者他只不过是不想要同她一道出门?

  不只是今年而已,打从前些年前便是如此。

  避嫌吗?避什么嫌?死八股!

  “狼心狗肺,你都端出来骂了,倘若我再不来,岂不是要再加上无情无义一桩罪名?”文字觉冷哂道。

  “哼。”夏九娘扁起嘴别过眼。

  他何时在意过了?他的耳朵不就是长在心里,听不到他人的闲言闲语?

  说不定,他是想要独自到利悉墓前同他说个痛快,说不定,他还嫌她碍手碍脚哩。

  说穿了,她根本就比不上利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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