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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此刻,邢天与唯一盼着的是他眼瞎耳聋,那么他便看不见板子一下下打在她身上时,她脸上痛苦的表情,听不到板子打在她身上时发出的声响,还有她一声声因倔强而强忍的哀鸣。

  可他得看着,眼睛甚至连眨都不能眨。

  范娇儿就在他身边,她不只得意地看着宿敌凄惨的下场,也注意着他脸上是否有任何不该出现的表情,纵使是眉头轻皱一下,都会引起她的注意及疑心,都会坏了他与皇兄努力的结果。

  一旁,小贵跟梨儿不忍看着主子受罚,两人抱着哭泣,其他在范娇儿要求下到此观看的赵飞红等人亦是惊惶又伤心。

  范娇儿想对她们立威信,想教她们都知道跟她作对的下场,确实,她成功了。

  此时此刻,这偌大的硕亲王府里,恐怕再没一个人敢对她有丝毫不敬。

  可她不会嚣张太久的,等到那一天到来,他会替语默讨回一切。

  挨了十几个板子后,裴美乐已经痛得昏了过去,范娇儿拿了水亲自将她浇醒,下令继续用刑,她受完三十杖责后,她整个人已瘫软,动也不动。

  稍晚,东虎来到他书斋,“王爷。”

  邢天与正在练字,自观完岑语默遭杖责之后,他便一直在书斋里练字。

  他的胸口刺痛,却什么都不能做,若是不找事情填满自己的脑袋,他怕自己会崩溃,他从未如此害怕过,向来能隐藏起心情及想法、控制喜怒哀乐的他,竟恐惧自己再也无去压抑下这激动暴戾的情绪……

  “进来。”

  “是。”东虎走了进来,将门带上。

  他继续提笔书写,“都处理好了?”

  “是。”东上小心的回答,“王妃已经在牢中,暂无大碍。”

  邢天与眉丘一拢,沈声道:“暂无大碍?”

  “王妃受了伤,很是虚弱,但不危及性命。”东虎听得出主子语气里压抑的怒意,“卑职已将最好的金创药交给梨儿跟小贵,她们也已帮王妃处理了伤处。”

  “梨儿跟小贵在看顾她吗?”他问。

  东虎有些果惑,“不,没人照顾王妃。”

  “没有?”他眉梢一挑。

  “稍早娇夫人去了牢房,她说王爷有令,王妃虽是主子却是犯妇,服刑期间不得有人伺候,所以只有王妃一人待在牢房内。”

  邢天与闻言,抬起头,两只眼睛迸射出骇人的寒光。

  东虎一震,这不是王爷下的令吗?难道是他弄错了?

  “卑职以为是王爷的意思。”他吶吶地说:“王爷若觉得不妥,卑职立刻让梨儿跟小贵进牢房伺候娘娘。”

  “不妥?”邢天与唇角一撇,“没有不妥,好极了。”

  其实王妃私通男人之事,王府上下都没人相信,可她不只承认信是她写的,还宁死也不说出是捎给谁,就算她真的清白,这事都有值得议论之处。

  王爷会不会是因此才生大气呢?

  “没事了,你下去吧。”邢天与重新提笔,淡淡说着。

  “卑职告退。”东虎一揖,转身走出书斋。

  东上离开后,邢天与又写了几个字,突然就使劲将笔往案上一拍,抓起砚台便往墙上砸!

  他的两只眼暗射出肃杀的目光,脸上是掩不住的怒意,他用尽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深吸口气,他告诉自己还不是时候。

  就算他恨得想杀了范娇儿,甚至杀了自己,都还不是时候,他一定要忍,等时候到了,他会让那些人承受更大的痛苦。

  夜已深,裴美乐孤冷冷地待在王府的牢房里,据她所知,这牢房虽存在已久,却从来没使用过,如果牢房是饭店的话,那么也算是入住的第一人。

  她好倦好累,却完全没办法入睡,本以为不过是屁股挨个三十板,死不了人,没想到这三十大板真的快要了她的命。

  她看不见自己屁股究竟伤得多重,只知道梨儿跟小贵进来帮她换下裤子及擦药时,从头到尾都在哭。

  后来看见那条沾染着鲜血的裤子,她总算有了一点概念,从前老听人家形容被打得“屁股开花”,若没经验过,真是一点都不明白为何那么形容。

  不过就算再痛,也没有她的心来得忐忑不安。她很怕,怕邢天与误会她。

  若他真以为她背着他偷人,还宁死也要保护情夫,那他会有多么愤怒难受?他是爱她的,她也对他说过自己会等他浪子回头,如今他会不会有受骗的感觉?他会不会因此对她感到失望愤怒,甚至是轻蔑?

  想着,她忍不住流下眼泪。

  突然,她听见细嫩的声响,那是树叶被踩踏着所发出的声音。知道有人来,她赶紧抹去泪水,闭上眼睛。

  她听见有人打开牢房的门,然后她闻到熟悉的味道,那是邢天与身上的味道,他的衣服全用黑檀木熏过,总是飘散着一股让人觉得沈静的幽香。

  裴美乐蓦地睁开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站在旁边的他。“王爷?”

  邢天与看着只能趴着睡的她,胸口一阵闷痛,他知道她受了多重的伤,也知道她受了多少活罪。他已经不想管她跟信中的人是何关系,也不管她有多恨他,他只想对她说自己有多爱她。

  “很疼吧?”终于,他开了口。

  他向来冷淡,这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已是他所能表达的最大关心。

  她扯了扯唇角,恬静一笑,“疼死了。”

  看见她平静的表情及恬淡的微笑,邢天与十分意外她怎么还笑得出来。她不气恨他跟范娇儿一个鼻孔出气,既对她用刑又将她关在牢中吗?

  他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淡淡问出,“恨我吗?”

  “不恨。”她想也不想地回答了他。

  “为什么?”

  “语默犯了错,让王爷蒙羞,是该受罚。”她语气平静。

  邢天与心一痛,难道她真的已经另有所爱?

  他不气她、更不怪她,可他为此感到痛苦,再没有任何事,比她不爱他了更教他难以忍受。

  “那个人……值得你为他受这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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