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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他要的是天长地久,她却只敢许个今朝有酒今朝醉,与其日后爱得深了,越发无可自拔,还不如趁现在——

  蔡桂福死死忽视心底那翻天覆地的绞痛感,也再不允许自己后悔!

  飞白在宫里,忽然没来由眼皮直跳,他揉了揉跳得有些心惊的眉眼,定了定神,迎上高壑帝戏谑的眼神。

  “啧啧啧,果然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啊……”

  飞白耳根微红,却依然神情沉稳内敛。“嗯。”

  高壑帝霎时啼笑皆非,高高挑起浓眉道:“爱卿呀,你能别用那么严肃的脸承认那么荡漾的事吗?”

  “让主公见笑了。”飞白硬着头皮道。

  “瞧瞧,就你这么不解风情硬邦邦的硬汉范儿,连几句和软的甜话都不懂得说,还想人家小姑子哭着喊着点头嫁给你,那才叫作梦呢!”高壑帝有翻白眼的冲动,真想卷起袖子好好把自己这十数年来的猎艳经验传授一二。

  “臣下……在她面前不嘴笨的。”飞白挺了挺胸膛,一想起那个每每令他心房酸甜温软得一塌胡涂的小狐狸精,嘴角不禁往上扬,笑意温柔得教高壑帝都看傻眼了。

  ——哟,没想到这个冰山属下也有这一日?

  “不嘴笨,那怎么到现在还没把人拿下呢?”高壑帝毫不客气地一记补刀。

  飞白嘴角一抽——主公,您能不往属下的伤口撒盐吗?

  “我以真心相候,阿福总有一日会知道我的心的。”他低声道。

  幸亏高壑帝不知道千百年后还有“好人卡”一说,要不然早就拿来恐吓自家爱卿了。

  御前奏对——其实是君臣俩互抬杠——之后,飞白告退一踏出大殿,立时就被脸色发白单膝扑通跪下的魁北惊了一惊。

  “出什么事了?”他心一震,疾言厉色地急问,“阿福——”

  “禀统领,阿福姑子今晨密谋离开京师,”魁北满头冷汗。“她昨日在药堂逗留良久,晚间又到钱庄一趟,属下原以为不过是阿福姑子日常行事的章程,却没想到今晨她悄悄到城西雇了马车就直奔城门——”

  “她,要走?”飞白脸上血色瞬间消失无踪,惨白着唇瓣紧抿成一线。“她现下何处?”

  他自然对麾下的人有信心,无论如何定能拦下阿福的。

  只是……她为什么要离开?是——因为他吗?

  为了逃避他的逼亲,竟连她苦心打下的事业都顾不得了?

  飞白胸口如万针钻刺,呼吸沉重,满口苦涩……

  “阿福,你与我……又何至于此?”他喃喃自问。

  “回统领,属下等将人‘请’回了您的府邸,”魁北小心翼翼地道,“阿福姑子颇受了些惊吓,属下想,有她亲近熟悉的鹿伯和蛟在,料想应当会好些。”

  “你们吓着了她?”他眸底煞气暴起,骇得魁北差点一脑袋磕砸在地表忠心。

  “属下不敢,只、只是……勒住疾驰狂奔的马时,不小心颠着了阿福姑子。”

  魁北两股战战,猛吞口水禀道,“她,呃,脑门子有点磕青了一小片,属下该死!”

  “你们!”飞白勃然大怒,胸口满满的愤怒不安、伤心委屈等等心绪霎时不见了大半,此刻只余下满满的心疼。“她……你们可传太医了?”

  “阿福姑子连连说不要紧,不让传太医。”魁北偷偷瞄着自家统领那张由黑转白的俊脸,总算稍稍松了口气。“阿福姑子说不怪属下等人,只她看起来似乎很是沮丧,脸色不大好看。”

  “她从来是个最心软的……又怎会怪你们?”飞白怔怔地听着,拳头捏紧了又放,放了又紧……心密密麻麻的一阵阵忽悲忽喜,酸楚又抽疼得厉害。“她偏偏——只对我心狠罢了。”

  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不会放手的。

  “罢了罢了,”他神思恍惚,神情甜蜜中透着无限怅然,涩涩地低笑了起来。

  “天上地下,也唯有阿福一个,我自是什么都能许她,什么都愿为她做,可若是她不喜的,我……我自也不会再去筹谋了。”

  魁北望着自家统领流露出一抹罕见的脆弱,笑容偏偏又那样温柔,温柔得令人心碎……这恁般粗糙的中年汉子也不禁红了眼眶。

  “统领——”魁北想安慰,自己喉头都有些哽塞住了。

  飞白目光落在前方远处,也不知是在说服旁人,还是在说服自己。“只要她,还能待在我看得见她的地方……”

  就是……她当真只想要他的身子,不愿做他的妻,他也都依了她便是。

  恍恍惚惚的飞白和心神震荡的魁北,浑然不知此时此刻,伫立在大殿门口的尊贵男人面色铁青,眼底已有杀意闪动。

  “孤的重臣,岂能容一个不知好歹的女子辜负嫌弃?”

  蔡桂福万万没想到自己“我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远走他方,与君不见的计划,只维持了短短一个晚上和一个早晨就被打碎成渣渣。

  她神情忧郁沉沉地坐在熟悉的亭子里,水畔的游鱼时不时翻腾起涟漪,那激起的泡泡转眼消失得不见影……

  蔡桂福觉得自己就跟那些鱼一样。

  再怎么欢脱蹦跳,最终还是得落回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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