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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目光柔软地凝视他,温言道:“无论如何,手术康复,成功了,病人也会康复,你还是救活了一个人,结果总是好的,对不对?”

  “不,不够好。”项康烦躁地抬手爬乱浓密的黑发,掩不住懊恼与自责。“病人有糖尿病,我应该事先和新陈代谢的医生再多开几次会议,再确认一次病人的身体状况是不是适合动刀——”

  “那好,我问你,你在开这台刀之前,已经和相关的医师们共同会诊、开过几次会了?”

  他沉默了半响,才勉强开口:“四次。“

  “最后确认可以进行手术,是你个人下的决定吗?”

  他浓眉打结,心不甘愿地承认,“是所有会诊的医师一致决议的,但是我应该——”

  “对,你应该防止万分之一可能出现的危险,毕竟这是一条宝贵的生命,而且我知道你最引以自豪的不是精湛的医术,而是你从站上手术台起到现在,从不失手,也从未放弃过任何一位病人。”她目光直直望入显得震动的眸底。

  他目光灼热,难以置信地盯着她,那样专注的眼神令她不禁双颊发烫,几乎忘了底下要说什么。

  陈兰齐略定一定神,恳切地道:“可是我也记得你说过,每一次手术都是在鬼门关前和阎王抢人,因为心脏和脑部是人体最脆弱多变的器官,万分之一的突发意外永远都有可能会发生。但是能够面对所有紧急状况,能够及时找到问题,解决问题,是每一位优秀的心脏科医师应该做到的,不是吗?”

  “你竟然还记得?”他有些惊讶。

  “那是你第一次替病人做心脏绕道手术,站了十个小时,结束后脸色苍白得跟个鬼似的坐在诊疗椅上,我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么辛苦又压力这么大的工作?你当时告诉我的话。”

  “我记得你那天带了鸡汤给我,用保温壶装着,在医院里足足等了一天,后来打开来的时候,鸡肉都焖烂了。”项康的眸子因回忆而变得温柔。“我还笑你当我是没牙的老欧吉桑……”

  “对呀,那时我一气之下,还真想把整壶鸡汤都浇到你头上去!”她轻笑了起来。

  “啧啧啧,还真没见过像你这么小鼻子小眼睛又爱生气的——”他突然停顿,故作恍然大悟,“仔细想想,我有见过,你不就活脱脱是童话故事‘彼得潘’里那个爱唠叨又小心眼的小铃铛吗?”

  她的笑容微敛,佯装浑不在意地耸耸肩:“对啦对啦……是说,我们可以吃披萨了吗?你买的是什么口味?”

  “喏,你最爱的夏威夷披萨,双倍起司。”他笑了,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

  陈兰齐叫自己不要因为他这不带任何男女含意的亲匿举动影响,自顾自打开披萨硬纸盒盖,撕下一块铺满起司的披萨,咬了一大口。

  把嘴巴塞满了,她就不会失控地说出一些危险的、忘情话来。

  项康眸光含笑地看着吃得像个小孩子的她,不忘用纸巾替她擦擦黏了一小块凤梨屑的嘴角,“慢点吃,披萨大得很,我又不会跟你抢。”

  她努力咽下满嘴食物,正想说什么,他口袋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我是项康。”他心不在焉地接起手机,眼神暮然亮了起来,喜悦地问:“香华?啊,可恶!我忘了你是今天回国……”

  陈兰齐一僵,低下头,机械化地将披萨一口一口送进嘴里。

  沉重如擂鼓的心跳声,依旧阻隔不了那头传来的、他愉快温柔的笑语——

  “……都是我不对,别生气了好不好?我马上飞车去接你,晚上我带你去吃你最爱的义大利菜。”项康嗓音低沉地哄诱陈兰齐模糊地听见手机那端传来略略提高的发怒女声:“为什么又是陈兰齐?她干嘛老是阴魂不散?她是不是对你别有用心?我不管,我要你现在就来,我才是你女朋友……?”

  项康略显懊恼和不安地瞥了好友一眼,眸光带着浓浓的歉意,以手捂住手机,无声地对她说了“对不起。”

  她脸上笑容好不潇洒,对他比了个“别在意,你快去吧!”的手势。

  他感激地看着她,再次安慰地揉揉她的头发,一边安抚手机那端的女友,一边起身。

  她替他开了门,小声说了句“路上开车小心”,然后目送他高大背影匆匆离去消失在眼前。

  陈兰齐刹那间像泄了气的皮球般,颓然无力地靠在门框上。

  陈兰齐静静伫立在出版社内,那一面碧潭的落地窗前,等着她的责任编辑如姐去向会计取稿费支票给她。

  她双手环抱着自己,仅着一件露肩白洋装的光裸双臂,不知怎的,自昨夜到现在一直觉得冷。

  明明,天气很好;明明,窗外阳光普照。

  “兰齐,这里是支票和收据,来,麻烦你签收。”如姐兴匆匆地过来。

  “谢谢。”她回过神来,忙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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