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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天冷了,库房收有银狐裘。

  “傻瓜……”她眼眶湿湿的,小巧鼻尖红红的,却是忍不住笑了。“跑死马就为了暗示人家穿暖点儿?伙计们要知道了,肯定会笑的。”

  可她的心窝却为这短短两句话而发热,温暖得不得了。

  家中诸人皆安,生意但好,请爷勿忧。

  七日后,第三封家书再返。

  生意诸人素来放心,无可挂怀。

  她喉头哽住了,胸怀满溢着深深的快慰和喜悦。

  这个家托付到她手里,原来他一直都是相信她的。

  强忍住感怀欢喜的泪水,她迫不及待提笔疾书:妾新烘了茶叶,给爷归途上喝。

  他的回信写着:此茶香,可广量生产。

  她展信一阅,不禁笑了,眼底闪动着明媚欢悦的笑意。

  果然是凤爷,果然是商人本色呀!

  谈珠玉提笔款款回信:谨遵爷谕。又,天寒地冻,近日运河浅滩凝冰处处,行舟走船务请小心珍重。

  尚不到七日,他的回信就到了。

  好。

  好一个言简意赅的爷,这下子直是累挂一海票人了吧?

  她噗地笑了起来,声若银铃般清脆可爱悦耳。

  一雳伺候着沏茶的若儿不禁满脸欣慰,暗暗念佛感谢上天。

  但是一个月的归期之日过去了,他却没有回来。

  非但如此,就连书信也再无一封。

  她的快乐和期盼渐渐被揪心的担忧与惶然取代,连连又写去了两三封信,可一样石沉大海,毫无回讯。

  日子沉重缓慢地辗过她的心,一个半月、两个月……眼看再过半个月就要过年,吃团圆饭了,可他还是没有回来。

  她的心深深地往下沉去。

  谈珠玉美丽的脸庞变得冰玉般的苍白,她更沉默了,每日只是埋首于满满的帐册之中。

  她心底隐隐约约明白,他是后悔了。

  后悔对她和颜悦色,后悔对她打开心门,后悔……这一切。

  “主子。”

  “嗯?”她抬头。

  直待看见若儿心疼的眼神,她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哭了。

  她伸手粗鲁地抹去颊上泪痕,极力面无表情,若无其事道:“我饿了,有什么好吃的吗?”

  若儿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最后也只能一叹,默默她去为她张罗吃食。

  待若儿一离去,谈珠玉的坚强平静又成了一抹深深的苦涩。

  才低着拨了几枚算珠子,门外突然响起两下轻敲。

  “请进。”她以为是若儿回来了,没想到一抬眼,却看见面色迟疑的水月坡。“水总掌柜有事?”

  水月坡嘴巴微张,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又噤声不敢言明。

  “不要紧,有什么事儿说出来大家商量。”她温和地开口,“总掌柜直说无妨。”

  犹豫再三,最后水月坡艰难地开口:“玉姑娘,属下终于查知了爷的消息……”

  “你有他的消息了?他还好吗?他没事儿吗?”她小脸迅速亮了起来,急迫焦急地问,“他——我是说爷,究竟被何事耽搁了?要紧吗?可需要府中人手支援?”

  “皇上欲将御妹宝如公主赐婚给凤爷……”他同情地直视着她,“所以爷至今犹在皇城内,未能如期归返苏州。”

  皇上欲将御妹宝如公主……赐婚……给凤爷……

  宝如公主。赐婚。凤爷。

  轰隆隆的巨雷狠狠劈入脑子里,谈珠玉全身一僵,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原来……如此。

  她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不是很合理吗?至高无上的皇家,和富甲天下的钜商联姻,这不是很理所当然吗?

  她小时候看过的传奇本子上,也都这么写的,不是可怕阴森的虎姑婆,而是富贵吉庆的才子佳人大团圆。

  她闭了闭眼,却突如其来地感到呼吸困难。

  “玉姑娘?”水月坡有一丝忧虑地唤。

  “我没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眼神己然恢复镇静清明。“既知爷平安无恙,又蒙皇上赐婚,大伙儿不只该放心,还该为爷高兴呢!”

  水月坡怔怔地看着她。

  玉姑娘得知此事,应该比谁都要震惊难过才是,可为什么……

  他的视线落到她指节紧握泛白的双手,瞬间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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