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蔡小雀 > 蝴蝶君 >
二十二


  “哼,那当然。”冰娘被人一捧,尾巴都得意到翘起来了。

  不过她随即泄气,说得那么勇猛的样子,可是事实上呢?她在遇到那件事时,还不是一样夹著尾巴千里窜逃?而且还需要靠欺骗的手段躲进将军府的羽翼庇护下。

  一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有何资格说别人?认真说起来,她不也正在做伤害和欺骗他的事吗?

  冰娘心口阵阵僵冷起来。

  “我也是个王八蛋。”她低低道,小脸沮丧极了。

  “夫人,你怎么会是王八蛋呢?你这么好,是将军心爱的人,又待将军那么温柔体贴,你跟世二爷他们下一样的啦。”

  冰娘被她这么一说,心头犹如万箭穿心般疼痛。

  不,她跟他们完全没两样,他们都利用了从军的善良和感情。

  老天,教她如何原谅自己?

  除非……除非她向他认罪坦白一切。

  第二天下午,冰娘浑身僵硬,同手同脚地走向玄楼。

  她忍不住了,她再也受不了良心的苛责,她一定要对他坦白!

  哪怕说出来后她会被撵出将军府,甚至被他推出去砍头,她也顾不得了。

  从军这么好,他不该被残酷无情冷血的利用。

  她是个坏女人,为了保命不惜欺骗他,设计让他这么好的男人娶她这个恶毒的女人,她实在该干刀万剐下十八层地狱!

  冰娘浑身轻颤著,双脚却在越近玄楼的时候越发软弱。

  “我会失去他的,如果我把真相说出来后,就会永永远远失去他了。”她停住脚步,虚弱地倚著一株桂树自言自语。“可是我一定得说,趁他还没有爱上我,我也还没有爱上他的时候……或许伤害就不会那么深……”

  对!

  她一鼓作气,坚定地走向玄楼,不理会心头隐隐的刺痛感。

  冰娘走进玄楼,看见从军坐在书桌后低头批示著公文,一纠黑发落在宽阔的额际,深邃严肃的虎眸里满是专注,紧紧抿著的唇畔有一丝疲惫的线条。

  他还在为公事劳心劳力呵……

  她的胸口猛地一抽,随即细细痛楚了起来。

  老天,事到如今她还想骗谁?

  她根本就已经彻头彻尾地爱上他了!

  爱上这个总是为国为民日夜辛劳,总是宽容厚恩对人好,总是以德报怨、有苦自己吞的伟岸大度男子……

  他甚至在听信她一番言词后,就无条件地接受了她,相信她是他的妻子,并将她捧在手心里,安置于锦衣玉食绣楼中。

  而她呢?她又给了他什么?

  先是欺骗,再是利用,现在又要残忍地拆穿这一切,让他发现自己根本是个被人耍弄得团团转的猴子!

  虽然她从未存心这么做啊!

  冰娘痛楚地闭上双眸,无力地靠在门边。

  该死,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不伤害他,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说?还是不说?

  从军已经发现她的到来,双眸蓦地发亮的神情更教她心痛。

  他兴匆匆地起身拉起她的小手,“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吗?怎么脸色好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看他紧张兮兮地抓著她的手,急忙将她拉近跟前测摸她的额头时,冰娘再也控制不住,哇地一声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著他的腰。

  “相公,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怎么了?怎么了?”从军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焦急心疼地揽紧她,“你头疼吗?肚子饿吗?还是哪里痛?老天,你快告诉我呀!”

  “不,我哪里都没有痛。”除了她的心脏。“像我这种坏女人活该给天打雷劈,我没人性、没血没泪、没心没肝,我怎么可能会有感觉?怎么会痛?”

  她一连串乱七八糟的哭喊听进他耳里,又是困惑又是惊悸,他急急捂住她的小嘴,“不要乱说,你不会被天打雷劈的,不会!”

  “不,你不知道,我其实……”她的小嘴被捂得好紧,勉强逸出的话十分模糊。

  从军目不转晴地盯著她,“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是不是我把你逼婚逼得太紧了?对不起,我会给你时间适应的。还有,我也会尽快想起我们过去的点点滴滴,我不会再继续这么混帐地记不得你,让你这么难过……”

  他自责的永远只有自己!

  冰娘半张小脸埋在他温暖有力的掌心里,情不自禁痛哭失声。

  可恶可恶可恶……她恨不得杀了自己。

  “你哭了?”从军看起来更加手忙脚乱,也更加心痛慌张。“天,你……你别哭……那个……拜托……”

  他笨手笨脚的安慰更教她感动心酸得悲从中来。

  她哭得更大声了,仿佛要藉著滚滚如流的泪水冲掉这些日子以来的自责、愧疚和压力。

  从军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到最后他索性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将她涕泪如泉涌的小脸紧按在胸口上,让衣衫和胸膛吸收并抚慰她的泪水与悲伤。

  他将她搂得好紧好紧,好像要将全身的温暖和力量统统给她。

  冰娘哭了好久好久,到最后只剩下些微的抽噎和哽咽,她这才发现自己把他胸前的衣衫哭湿了一大片。

  他原本洁净柔软的玄铁色外衣被她的鼻涕和眼泪揉得绉巴巴、脏兮兮的,冰娘呆呆地瞪著他的胸膛,后突然破啼为笑起来。

  “对不起,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她又想笑又内疚,只好低著头道歉。

  噢,她刚刚跟疯婆娘一样扑在他身上又是哭又是揉又是鬼叫的,他一定以为她心智失常了。

  从军没有笑,醇厚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著一抹无可错认的抚慰与坚定,“你准备好要告诉我你究竟在担心什么了吗?”

  冰娘微微一震,他没有忽略怀里人儿的震颤。

  “我只是作了恶梦。”她脑袋尚未完全恢复理智和思考能力,仓皇无助间只能信口胡绉。

  “恶梦?”他的声音里有著掩不住的怀疑,“现在是大白天。”

  她轻轻颤抖,勉强微笑道:“呃……我刚刚在午憩。”

  他沉默了,冰娘将脸蛋紧紧偎在他胸前,不敢抬头迎视他锐利搜索的眸光。

  要命,她又把自己陷进无可自拔的一团紊乱中了。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