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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你有没有什么事想告诉我?”

  她手一僵,随即恢复轻拍。“没有。”

  “当真没有?”他试探地问,“我不在家这些时日,家里都好吗?没有什么是需要我帮你作主的?”

  “真的没有。”她心一热,原来他连出了远门,心心念念的都是她。“傻子,家里既没缺砖少瓦的,我人也好好地在你面前,能有什么事吗?”

  他深邃眸光透着一抹若有所思,嗓音低沉不可闻,“没有?”

  “你就别再担心我了。”她媽然一笑,“我知道你就是不放心我,怕我受了什么委屈,可我真的很好,相信我。堂老爷,现下您可以安心睡了吧?”

  堂烬眼神带着一丝复杂幽光地瞅着她,指尖轻柔地描绘过她弯弯的黛眉、小巧的鼻尖,和丰润甜红的唇。

  “我相信。”他沙哑地道,“有你陪着我,我会睡得很好的。”

  沉香飘散,夜色迷离,人儿终入睡……

  “他看起来是那么地累……”谈璎珞却睡不着,轻抚着他疲惫而略显憔悴的脸庞,心疼不已,咬着下唇喃喃。“这么奔波,这么辛苦……全都是我害的。”

  就算是为了她的娘家,她也不希望他累坏了自己的身体,更不希望他卖命呀!

  “相公,我以后要当个最好最好的娘子,替你分忧解劳,往后也决计不再让你为我操心烦忧了。”她粉颊轻贴着他颊边,语气温柔却坚定。“我,一定会让你不后悔娶我为妻的!”

  待她醒来,枕畔已空。

  “一定又忙着办公事去了。”谈璎珞双颊红通通,又喜又甜又是备感骄傲。

  “都累成那样儿了,也不歇晚点儿再起来。这傻大个儿,做什么老是那么有责任感哪?休息一天,又没人会罚他。”

  嘴里念念叨叨,半真半假地抱怨着,也懒得唤丫鬟进来服侍,她亲自穿束好了衣裳,细细绾好了发,见妆饰娇点得美貌非常,这才满意地走出卧房,经过前厅,伸手推开门。

  几个丫鬟下人一见到她自里间出来,原本的议论纷纷停住,愣愣地瞪着她。

  “怎么了?是本夫人长得太千娇百媚,所以看傻眼了吗?”她好笑地问。

  “大、大小姐……”有个丫鬟终于鼓起勇气,哭丧着脸地上前道:“奴婢们不是想碎嘴议论主子们的事儿,而是……而是……”

  “是什么?吞吞吐吐的,难道天塌了不成?”她见丫鬟们神情不对,心下没来由地一沉,强自镇定道,“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清楚!”

  “刚刚……刚刚奴婢听外头乱糟糟,传来的消息说……说二老爷的生意败了,而且外头还有一堆债主手持大老爷亲印欠下的借据,争相到府里讨债啊!”

  谈璎珞心猛然一撞,脸上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厉声道:“你胡说什么?我爹怎么会在外头欠债?我们家的生意不是都活转过来了?而且就算二叔叔贩马亏了,也还有我相公扛住,又哪里会——”

  “姑爷一早就往谈家去了……”丫鬟欲言又止,满面挣扎之色。“他吩咐了,不准我们吵小姐您的,可是外头都炸了锅、翻了天了,奴婢实在不敢不禀明小姐。”

  说得什么一团乱七八糟,只听得人心都急出火来了。

  谈璎珞不再同下人们纠缠罗唆,顾不得惶惶然的焦灼,一迭连声命人备轿。

  娘家有事,她怎么能不管?

  德厅里,充斥着一些熟悉的,以及更多陌生的面孔。

  谈璎珞气喘吁吁地赶到德厅,才快奔近门边,就看见了满面愤怒惊恐、气色灰败的爹爹,却不见二叔叔和四叔叔时,她的脚步蓦地一顿。

  她一颗心直直往下沉去,不知怎的,脑中闪过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爹爹为什么会有那种……大势已去的悲愤恨极绝望?

  “为什么?”双眼怨毒得似要喷火,谈礼复仇恨的目光环顾着每一个人,“为什么你们要联合起来对付我?对付我谈家?”

  还有他几时又欠下了几百万两银子的借据?那上头盖的印肯定是那些混蛋私刻的,想趁火打劫,趁乱诈欺他们谈家。

  “你谈家?”一个清脆的嗓音冷笑响起。“这谈家,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谈家。”

  谈璎珞这才发觉那一抹耀眼似熊熊烈焰的红衫身影。

  那是一个她平生见过最美、最冷也最艳的女子,一双美丽的瞳眸里,却极力压抑着澎湃汹涌如狂浪般的……恨。

  她心下不禁打了个突。

  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会令一个美得教人屏息的女子,有那样凄艳如女鬼的可怕眼神?

  那样深沉骇人的咒怨目光,令她畏惧地僵在当场,双脚始终不能移动前进半寸。

  厅上气氛紧绷危险得仿佛布滿了火药,随时就要一触即发,是以根本没有人察觉到那个站在半敞门扉后头,被遮挡住的娇小身影。

  “你这是什么意思?”谈礼复瞪着她,“你甭以为仗着凤徽号,仗着商岐凤的名头就能来折辱老夫。商岐凤呢?叫他出来!我倒要问问,这就是他对待商场先辈的手段吗?他眼里还有没有一点商德伦理?这般赶尽杀绝,难道不怕全天下的商人笑话、齿冷?”

  “我夫君现在正忙。”玉娘子抿着唇儿笑了,笑得好不愉悦残忍而快意。“事实上,他这些日子以来马不停蹄的,一忽儿运作“势力”好叫兵部放假消息给你们,一忽儿赶往凉州,去替你们“拉抬”西凉马的价格……”

  “你、你说什么?”谈礼复如遭雷殛,瞠目结舌。

  “我正向你谈大老爷解释,为何我夫君没能贵人踏贱地的原因。”玉娘子高高挑起了柳眉,似笑非笑的。“唉,若非爱妻情切,以我夫君地位之尊,又何须大材小用地亲身出马对付你?”

  谈礼复死死瞪着她,像是不信双耳的所听所闻,可是他的脸却瞬间苍老了数十岁,像是个死人。

  一旁玉树临风、气质优雅的堂烬默默伫立,眸光带着一丝怜悯,却是袖手旁观。

  是她?原来就是她……处心积虑想毁了他们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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