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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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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宁愿选择孤单。脆弱容易受伤,而就算孤单,只要仍然是坚强的就不会被伤。 值得庆幸的是她并没有因为害怕依赖向变成一个冷漠待人的人,也不会因此而远离人群,因为她相信人世间的良善与美好,也喜欢人与人之间相互交流与学习的快乐。 但她知道,虽然她可以和所有人都相处愉快,在别人需要帮助时给予帮助,也能够让人信赖,但她心里一直有一个地方是不允许他人进人的。 就算生活上难免会受人帮助,就像母亲过世那时,邻居朋友们都帮助她很多,但她也坚持不愿麻烦别人太多,为的就是不让自己因此而变得依赖他人。 可是生活上的依赖和心灵上的依赖其实有着微妙的差别,两者并不是完全相同的。 现在的她正面临一个全新的身分,而这个新身分也正面临许多困境,她十分清楚以她的能力还无法独自面对这一切,所以她能够给予尚狄洛特她的信任,知道在遇到困难时能够依靠他的帮助,但她懂得分寸,也懂得不能将她的心一并交出去。 然而从今晚见到他以来,她发现自己的心已渐渐不受控制,而且无法控制的程度远远超出她的意料之外,一种往深谷向下坠落却无力抗拒地心引力的危险速度,令人无法不恐慌的失控感。 当然她曾经试图阻止、努力挽救过,但他竟然在此时以一记强力的重击敲向她的心墙,让她多年来的心防毁于一旦,完全崩裂坍塌。 “为什么?”她微颤着双唇,呼吸已显得不稳,心防崩裂的碎片刺痛了她的眼睛,而过去的伤痛在眼眶凝成水滴,却强忍着不愿溢出,不愿就此对他承认她的脆弱,“为什么你要看穿我?” 是的,他看穿了她的脆弱,看穿了她不安的根源,之前会那样伤她的原因也是为了要让她的坚强出现裂痕,然后以一针见血的话一举击溃她所有的武装与防备。 生平第一次,她慌乱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只是因为他是第一个看穿她的心、敲碎她心防的人,更让她感到忧惧的是,对于他究竟如何看待她一事她仍然存有不确定感。如果他像她母亲一样,总有一天会离她而去,那她当然必须选择封闭自己的心,然而现在她的心防已被击毁,她该如何重新建立起她对他的防备? 又如果她将心交了出去,他却满不在乎的丢弃,那她又将该如何是好? 心被丢弃了,人也无法再活着吧? 尚狄洛特静静地注视着她,将她所有的慌乱与不安都看在眼里,但他没有给她任何解释,只是伸手将椅子轻轻移开,站到她面前。 抬起手以手背轻抚她的脸,他温柔轻语:“你其实是想哭的吧?”他一遍又一遍轻轻划着她的脸颊,眼神前所未有的温柔,“一直以来,你都是一个人哭泣的吧?甚至渐渐的,你已经不懂得该如何在别人面前哭泣。但是从现在起,你不必再压抑自己了,想哭的话,就在我面前哭泣吧。”轻柔的将她拥进怀里,轻柔的将她的头按抵向他的肩,他再次轻语:“你可以哭泣的。” 泪水终于忍不住滑下了她的脸颊,让他的温柔淹没她的不安,让他的温柔拥抱她的脆弱。 她并没有反抗,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流着泪,看着滑落在他西装外套上的泪滴,感受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感觉。 没过多久,她便止住了泪水,因为她仍然感到迷惘。就算她能够舍去害怕而依赖他,但他呢?他会让她依赖吗?他愿意让她依赖吗?未来呢?他能够让她一直依赖吗?……这一切的问题都不是她所能够确定的。 察觉到她停止了流泪,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放开了她。 轻轻拭去残留在她颊上的泪滴,看着她那有一点忧伤、有一点迷惘,却仍然坚强如初的清澈眼眸,他缓缓绽出一个温柔的浅笑,以许下誓言时的方式执握起她的手,语气坚定的说道:“我答应你,我一定不会比你更早死去。” 又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她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就像是想从他的表情搜寻出那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含义般认真仔细。 但她并无意开口询问,因为她知道除非他自己愿意说明,否则情势只会又演变成他们之间一贯的问答方式──她问,他不给予正面回答,反而设下陷阱,她莫名其妙落人陷阱,然后问题的方向转变成是她在解答他的问题……到最后,她的问题仍是得不到解答。 而且如她所料,他仍是什么解释也没有,只是又给她一个笑,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她手背,绅士的说道:“晚安,祝你有个好梦。” 她仍然沉默着。 轻轻放开她,他的眼神与笑容都带着莫测高深的意味,又看她一眼,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她望着关上的门板,视线久久无法移动。 或许是因为在今天以前她已经睡了一场长觉﹔也或许是因为今天她听到了太多有关于她新身分所必须面临的种种问题,有许多必须思考与整理的地方﹔更或许是因为今晚尚狄洛特对她造成的影响,童净暄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安稳,时睡时醒。 她梦见尚狄洛特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梦见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 然而梦里的画面就好象是站在湖底往上看的感觉,虽然阳光穿透湖水,看得见鱼群优游,也看得见湖面的绿树垂柳,但她无法触碰到与她错身而过的鱼群,也无法确定她离湖面究竟有多少距离。 一种被隔离的孤寂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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