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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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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那一天,比这时候早些,大概是刚过亥时吧,老爹在皇帝跟前候着走不开脚,而他是第一天入宫,孤零零地一个人在内监房起了惧心,于是偷跑出来想找爹,却迷了路,还不小心跌倒弄得一脸脏,正哭哭啼啼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在思子亭遇到了君姨。 “怎么了?谁欺负你啦?”君姨的声音好柔,她也流着泪,不过见着自己哭,她就不哭了,香香的带些湿意的巾帕,温柔地抹去他的泪。 “我……我……要找……安公公……”他不敢说要找爹,睁着迷蒙泪眼,他觉得君姨给他一种熟悉又安心的感觉。 君姨将他揽进怀里,跟他保证着,“待会就带你去找安公公呵!”然后,又轻声地唱起小曲,夜深了,他也累了。 君姨就这样哄着他,他放心地竟倚在她怀里睡着了,后来老爹要回内监房路过此地时,意外看到这个画面,才将他唤醒带了回去。隔日,老爹就厉声警告他,要他以后千万得避着皇族中人,千万别再被看到了。 之后,他每回入宫,小心地遵循着老爹的嘱咐,大多都只在太监宫女处绕绕,了不起就到御膳房去,其实他很想上由仪宫这来,想来找君姨,问她是哪个皇室成员看到他了,害他被老爹训了一顿!他问过兰姨,认不认识一个姓君的宫女?兰姨只是摇头,后宫六宫粉黛,宫嫔如云,她哪有可能每个都认识? 他有些失望,没多久出了宫,小孩儿没记性,君姨的事也就逐渐淡忘了。 怎么会来到这儿呢?还是快离开吧!这地方十多年来对他而言犹如禁地,他知这不是能冒险的所在,他们安家一家四口的命,玩笑开不得。 安无肆正要走,不意脚下踢到一粒石头发出声响,静夜里声音格外明显,思子亭中马上传出一声询问,“谁在那儿?” 闻声,他微微一愣,这声音……好熟哪! 他以为他该忘了,原来他没忘,他还记得,这是君姨的声音! 一喜,没多想,他奔到亭前,“君姨……” 君芷衣看到他却愕住了,眼前是个陌生的男人,“你是……” “我是小肆儿呀,君姨,你忘了我吗?”安无肆有些失望地问。君姨跟自己印象中的模样一比,似乎老多了,烛光摇曳下,她鬓边白发微微泛着莹亮黄光。 “小肆儿……”君芷衣微偏着头寻思,记忆里蓦然浮现多年前亦是像这么一个晚上,一抹哭得令人心碎的小小身影。“你是……那名哭着要找安公公的小太监?” “是,就是我。”原来君姨还记得他!他惊喜地奔入亭内,来到她面前,有些羞赧地对她笑着,“君姨,好久不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他精明干练的一面全不见了,她身上有种味道,让他撤了所有防备,单纯喜悦的心情如同一个不知世事的稚儿。 她有种母亲的味道。即使这么多年未见,君姨仍奇异的给他一种亲切感,就好像她不是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而是一个游子远游过后,再回到家乡最渴望看到的亲人…… “你都这么大啦!”君芷衣不太敢相信地直瞅着他,双眸竟浮出泪来,“哎,我当年本来要收你来由仪宫的,谁知安公公说你突然生了场大病,然后再问他,他居然说已经把你送出宫外……”她叨叨絮絮地念着,好似觉得自己亏欠这孩儿什么,要他别生自己的气。 “我知道,没关系的。”安无肆摇摇头打断她的话。原来当年君姨有找过他,这件事实让他感觉心头一暖,好像自己没有被遗弃……遗弃!他在想些什么啊!他和君姨非亲非故的,怎谈得上这两个字。 老爹会这么说他完全可以理解,要他真来由仪官当差,那他们安家真就注定无后了。 “君姨,你是由仪宫的宫女吗?”他想告诉她,他也有找过她,可就是没人知道他所形容的人下落在哪。 “我?宫女?”她为之失笑,摇摇头,岔开了话题,“这么晚了,怎么会上这来?又出来找安公公迷路啦?” 安无肆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别拿小时候的事取笑嘛!我半夜肚子有点饿,所以溜到御膳房解解馋。” “喔,那吃饱了吗?没吃饱我要人再送些东西过来。” “不了,我吃得够撑了。”他摆摆手表示不用了。“对了,君姨,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叹气呢?”这亭里没旁人,他所听到的叹息声,应该就是她发出来的。 这话仿佛触到君芷衣的伤心事,只听她又是重重一叹,“唉,半夜睡不着出来走走,来到这儿,忍不住心里难过。” 他是听得一头雾水,这思子亭有什么好让人难过的呀?“什么事惹君姨烦?” 她深深瞅了他一眼,好半晌后突然问道:“肆儿,你今年几岁啦?” “唔,刚过二十。” 她抬头望向亭外高挂于黑幕的皓月,不胜歉吁地道:“皇后的第四个孩儿,现在也应该有你这么大了吧。” “喔,我知道了,原来君姨你是皇后身旁的婢女,看见这座思子亭,所以为主子难过起来对不?咦,可是大皇子和三公主不是都找回来了吗?皇后她老人家还是不开心啊?” 他们玄武一朝,是金氏王朝自开国两百余年以来,最强盛富足的盛世,除了德元帝即位的第三年,皇室宗叔凌霄王与一些臣子密谋叛变,纵使马上平复,却也造成小皇子与两位公主惨死的悲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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